长杨宫,八荒台。
这一日,诸葛忆荪照旧带着宗室诸王、世家公卿、列国使臣一同往南山行猎,行至林间,诸葛忆荪依稀看见一只赤色的狐狸, 便搭弓射箭朝着那赤色狐狸的方向射了过去
原本箭法精准的诸葛忆荪,却让那近在眼前的赤色狐狸逃脱了。
诸葛忆荪起初倒不曾觉得有什么要紧,可是与众人行猎的一路上,倒是看到了不少的猎物,诸葛忆荪屡次搭弓射箭,打了两个时辰的猎,却一只猎物都不曾射中。
随行的众臣看诸葛忆荪有些不快,自己虽然耳聪目明、身强力壮,那猎物一只只就在不远处的林中,但有人担心若是自己射中了,而堂堂的皇帝诸葛忆荪却一只猎物都不曾打到,岂不是当着众人打了皇帝的脸、抢了皇帝陛下的风头?
因此随行的众臣虽然多,也都骑着从凌烟城来的绝好良驹、手上拿着龙泉所产的趁手弯弓、云中所产的锋利箭支,人人都故意将箭支射偏,数十人两个时辰以来,竟然一只猎物都不曾打到。
随行的众人之中,有人看诸葛忆荪怏怏不乐,便从旁谄媚道,“陛下的箭法是绝好的,不曾想天公不作美,今日林间有风,饶了陛下的箭法。”
又有一个世家出身的臣子说道,“是啊,且不说今日风大,春日里多沙尘,吹得人睁不开眼睛,不光陛下,臣等都看不清猎物,打不着猎物也是难免。”
“两位大人说的不错,微臣看不光如此,如今的密林中杂树丛生,这掌管后山猎场的行宫官员也不曾派人修剪修剪,让陛下您的良驹在密林之中常常被这些杂树枝子绊住了脚、划破了皮,因此影响陛下您的箭法发挥了!否则以陛下当日身怀六甲还能射杀双鹰的箭法,怎么会连几只小小的狐狸都打不着呢?”“是啊,等陛下回到行宫,该好好惩治行宫的宫官才好?他们究竟是如何做事的?竟然扰了陛下和咱们的兴致,定要好好教训他们一番才是。”
就在四个世家出身的臣子纷纷上前为诸葛忆荪找借口、拍马屁之时,只听四人的耳边划过一支利箭,直射中了林间的一只麂鹿。
诸葛忆荪一回头,看到搭弓射箭之人正是皇甫从诫。
“大胆!陛下不曾发话,谁敢私自放箭?若是不小心射伤了陛下,可怎么好?”诸葛忆荪还不曾说话,四个溜须拍马的臣子就对着皇甫从诫呵斥道。
绍兴侯训斥皇甫从诫道,“从诫无礼!陛下在此,你怎敢这般莽撞!”
皇甫从诫对着前面的诸葛忆荪作揖道,“陛下明鉴,微臣的这支箭并未曾朝着陛下的御驾射去,只是林中有妖孽,敢在陛下面前大放妖言,微臣的这支箭是朝着他们射去的,不曾想误打误撞,竟然射中了林中的麂鹿。”
“你放肆!陛下乃真龙天子,真龙在此,哪里有妖孽敢近身?分明是你皇甫从诫为了开脱罪责胡言乱语,当真可恶!”
“你这话不妥!真龙天子又如何?真龙天子在,就没有妖人敢近身不成?这天底下被妖人迷惑的真龙天子,最后变成一条让社稷涂炭的恶龙,自古以来多着呢!难道大人只懂阿谀奉承、浑然不读史书?”从诫在马上笑着说道。
“你……”
“方才几位大人说,林中有风,风中有尘土,密林中有荆棘杂树,因此陛下与众位大臣行了两个时辰的猎才一无所获,那在下不过是个文臣,为何还能当着几位大人的面打到一只麂鹿呢?”皇甫从诫反问几人道。
那四个臣子便不说话了。
“若是诚如几位大人所言,往后咱们大黎的将士们与敌国作战,定要选一个风和日丽、天朗气清的日子才好?定要先有人去林中修剪修剪树枝、去草场上轻轻杂草碎石,两军才好交战吗?否则,这风大了,把将士们的士气岂不吹跑了?这尘土多了,岂不把将士们的眼睛给迷了?这碎石多了,岂不把将士们坐骑的蹄子给崴了?还有这荆棘杂树多了,岂不把将士们的坐骑给划伤了?我看不是杂树太多,是有人的嘴上功夫了得,三言两语就要把马匹给拍肿了,把先祖遗留下来的武德,要给败坏干净了,若是由着你们这样的人身居高位、操练我们大黎的士兵,只怕不等敌国打来,一阵风就能把我军吹散了,岂不是要不战自败了?”
“皇甫从诫,陛下在此,你怎么敢如此出言不逊?”
吕延熹听了皇甫从诫的话,看自己的几个后生子侄被皇甫从诫抢白了一顿,颜面尽失,便问道,“那依从诫所言,今日陛下带着咱们行猎,足足过了两个时辰,我等也就罢了,本就是无用之人,陛下一向箭法精准,又为何一无所获呢?”
皇甫从诫听了,知道吕延熹是在故意给自己挖坑,也不顾及许多,直言道,“因为陛下老了,不论是眼力、骑术还是箭法,都已经不如当年。”
“你放肆……”一个世家出身的臣子对着皇甫从诫呵斥道。
“至于群臣为何会一无所获……依我看,是诸位大人老毛病又犯了,又太会做人、太会察言观色,也太小看陛下,以为若是你们打到了猎物,而陛下一无所获,会招惹陛下的不快,因此才故意为之,并非是箭法不好、坐骑不佳,是有些人想得太多,想多了,心思就歪了。”
“从诫无礼!”绍兴侯呵斥道。
“陛下,通事舍人皇甫从诫犯了不敬之罪,请陛下依照春猎的规矩,罚其鞭刑一百,以儆效尤。”吕延熹作揖请求诸葛忆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