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见唐司训,”这一日,芒角带着四个宫女、四个太监气势汹汹地闯入鸣鸾阁的侧殿,对唐简卉说道,“奴婢奉皇后娘娘口谕,陛下龙体微恙,含章殿琐事繁多,唐司训身为女官,也不宜再忝居鸣鸾阁,即日起,迁往掖庭宫居住。”
唐简卉看了,知道自己也违拗不得,只好让淼萍给她收拾好行李,跟着芒角她们往掖庭宫去。
而文笏等人知道这是裴皇后的意思,她们也不敢违逆,只有多替唐简卉收拾了一些穿用之物,以此略微尽尽心而已。
芒角等人刚带着唐司训出来,就迎面看到祯嫔带着嘉梨到含章殿来,给元淮问安。
芒角本不想应承祯嫔等人,可是迎面遇上,也少不得请安问候,只站在远处,微微欠身道,“参见祯嫔娘娘,参见六公主。”
沅姑也跟在祯嫔后头,看着芒角带了这许多人,将唐简卉围在里头,仿佛看押犯人一般,便知道事情不妙,于是拉了拉珪如的衣衫,想让珪如向祯嫔进言,也好帮唐司训一把。
“姑娘不在皇后娘娘身边侍奉,怎的到这鸣鸾阁来了?”祯嫔问道。
“回禀祯嫔娘娘,奴婢正是奉皇后娘娘的旨意而来。”芒角神情倨傲地说道。
“原来如此。”祯嫔听芒角这样说,也不敢多问,只是看唐司训跟在芒角的后头,一个人拿着包袱,不知道被芒角带去何处,于是问道,“这不是唐司训吗?唐司训这是要往何处去?”
芒角听祯嫔这样问,扭脸看着唐司训,狠狠地等瞪了唐司训一眼,又浮起一阵假笑。
唐简卉看芒角这般,也不敢和祯嫔多说什么,只轻声说道,“回禀祯嫔娘娘,奉皇后娘娘的懿旨,往掖庭宫去。”
“掖庭宫?”祯嫔问道,“那不是宫人居住之处?你如今的身份,哪里还能住在那里?”
“祯嫔娘娘慎言,”芒角说道,“皇后娘娘的懿旨,谁敢违逆?唐司训如今还是女官,掖庭宫正是女官居住之所,哪里住不得?再说了,如今唐司训身子抱恙,再住在这陛下近侧的鸣鸾阁只怕是不相宜,皇后娘娘体谅,让奴婢在掖庭宫找了一处合适的宅院,让唐司训能安心养病,难道还有何不妥吗?”
“皇后娘娘的吩咐,自然是没有什么不妥的,只是不知道唐司训是生了什么病?这般急切地要带她独自一人到掖庭宫去。”
“这宫里的规矩,娘娘自然比奴婢清楚,宫人染病,皆不可久居于主子近侧,该另寻别处安养,染病厉害的,被安置到昭宁寺的也是有的,”芒角说道,“唐司训如今中了寒气,身子孱弱,只怕不宜在这寒天里与娘娘多说什么,还是奴婢带司训去掖庭宫,找人来给司训医治是正理,奴婢与唐司训先行告退,望娘娘恕罪。”芒角说着,就带着唐司训往掖庭宫去,将祯嫔与六公主晾在了一侧。
祯嫔知道,如今元淮抱恙在身,宫中大小事都是由裴皇后做主,虽然芒角跋扈无礼,她眼下在宫中的处境,自然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带着嘉梨往含章殿去。
沅姑看了,甚是忧心,担心唐简卉会遭人所害。珪如安抚道,“你放心吧,等陛下好了,自然会将唐司训从掖庭宫接回来,找别处安置的,不会将她撇在掖庭宫置之不理的。若是无事,你也往掖庭宫去,多照看她一二,这也是祯嫔娘娘的意思,也当是咱们的好意了。”
沅姑听了,果然三五日便往掖庭宫去,照看着唐简卉,元淮也渐渐地好了起来,前朝诸事平顺,后宫也如同一池静水,沅姑这才安心许多。
唐简卉看沅姑时常来掖庭宫她所居住的院子里看她,对沅姑说,“如今也好,倒是比从前在陛下跟前住着的时候自在了许多,姐姐出入这潭秋院,也不必避着旁人了,咱们仍旧和从前一样,旁的都不算什么。”
沅姑虽然表面应着,可她心里知道,裴皇后表面贤德,其实妒心极强,哪里能这般容得下她?好在如今裴皇后的心思都在荣妃与陈王身上,不曾将唐简卉放在眼里,才不曾对唐简卉下手,若是裴皇后一时想起她来,又担心元淮仍旧和往常一样宠爱她,只怕裴皇后容不得她,到时候唐简卉性命难保。
沅姑思量了片刻说道,“虽然眼下的日子平静,可我心里仍旧不踏实得很,卉儿,我只是担心,裴皇后不会这么轻易地放了咱们,早晚有一日会想起咱们来,若是那时候没有了陛下的护佑,裴皇后又一心针对你,只怕神仙难救。”
唐简卉也仍旧不往心里去,只让沅姑放宽心,不必多想以后的烦心事,且趣当下便好。沅姑执拗不过,也不再多说什么,可心里终究不踏实。
到了第二日,沅姑仍旧往潭秋院来,谁知道走近屋子一看,遍寻唐简卉不见,最后在屋子后头的阴暗角落里才看见唐简卉。
唐简卉正捂着自己的双腿、瑟缩在角落发抖,沅姑走近一看,还以为唐简卉疯魔了,结果推开唐简卉捂着面庞的双手一看,唐简卉竟然满脸起了细小的红疹,且有几个都已经抓破,沅姑看着也吓了一跳,用了许多法子也无济于事。
裴皇后知晓此事,也心中甚是欢喜,等元淮康复后,因元淮问起唐司训的下落,裴皇后也连忙叫人将唐司训叫来。
虽然唐司训带着面纱,可是额头之上仍旧溢满了红疹,元淮看了也不再说什么,只让她去好生安养,等这红疹消退了再召见她。
可是元淮身边美女如云,哪里还会想起一个面容尽毁的女子呢?只将唐司训扔在掖庭宫,再也不曾召见过她。
后来,裴皇后托故说唐司训的病或许会传染旁人,只怕再住在宫里,会搅闹得宫中人心不安,于是让人将唐司训送到了昭宁寺去,将其安置在昭宁寺的后山禅院养病,自此宫中众人仿佛忘了唐简卉一般,只有沅姑还记着。
沅姑每个月都会去昭宁寺,替祯嫔与六公主添祈福的海灯,祈福诵经完了,也会往后山禅院去,与唐简卉私会。
有一日,沅姑正在禅房中与唐简卉说话,只听沅姑说道,“幸好不曾留下伤疤,这样惊险的法子,亏你想得出来。”
唐简卉也摸着沅姑的手说道,“若不是我想出这样的法子,哪里能脱身出来?姓裴的女人又哪里会放过咱们?我从小吃冬笋便会浑身起红疹,可是过了腊月,这红疹就会消退下去,不会留下丁点疤痕,那一日我看掖庭宫膳房里正好有冬笋,于是偷偷拿了一块,吃了下去,第二天果然生了许多红疹,幸好上苍护佑,能瞒天过海,到了这里,虽然简陋些,也到底是个安身之处,也让我和姐姐有个地方能安顿下来。”
二人正说着,窗外一个声音传来,“哈哈哈,果然是极好的智谋,人人都想进宫去,还头一次见这样费尽心思想出来的。”
那人推门进来,唐简卉看着那女人的面孔,还以为只是昭宁寺一个容貌端庄的中年尼姑,只问道,“不知是哪位师太?难道不知这后山禅院是我养病之处,外人不得擅入,你怎敢这般堂而皇之地闯进来?!”
而沅姑看着那尼姑的面容,觉得十分眼熟,过了片刻才幡然醒悟,说道,“你不是……四皇子的生母,从前住在嘉福宫的恭嫔娘娘陈氏吗?”
陈芳蕖也假意捻着手中的念珠,“姑娘好记性,竟然还记着我这被废弃之人,只是恕我眼拙,倒是记不得姑娘是哪个宫里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