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头看清出声的人是谁后，一众怨魂齐整整被吓了一跳，魂飞魄散般四散开来，宛如放了一大朵漆黑的烟花。
飘得速度快出了残影，流线一半炸开。
边跑边嚎：“娘嘞！见鬼了！”
跑着跑着，怨魂们察觉不对劲。
“不对，我们才是鬼，我们都是鬼了，为什么要逃？”
“因为……害怕。”有魂小心翼翼。
“怕个鬼！我们才是让人闻风丧胆的存在！”
于是一群怨魂又气势汹汹地折回去，掐腰作凶狠状。
欢意还蹲在原地薅识灵花，见众怨魂折返回来，当即很有礼貌地乖巧打招呼。
有魂因为好奇，试探着上前拔了一朵识灵花，放到欢意手中，“你知道买卖肉身的交易？”
欢意接过识灵花，下意识说了句谢谢，然后道，“知道一点。”
她所在的尸傀族每年都存在对肉身的大量需求，所以也会接一些“死了么”先用后付的收尸订单。
“可是……双方真的不会跑单吗？”有魂好奇。
欢意：“个体户合作的确存在这样的隐患，但如果是修士家族与鬼修宗族，族族签订契约，世代合作，就没有这方面隐患了。”
有魂唏嘘：“也不知道我的肉身还在不在，真想……”
“刨出来卖上一笔。”
有魂建议：“卖鬼修不如卖给南疆，南疆出价更高。”
“你确定？傀儡还能保留一段时间的肉身，南疆买来直接饲喂蛊虫，尸骨无存。”旁边传来一道饶有兴味的声音。
“那有什么，死都死了，是被虫子啃，还是被鬼修操控，有什么区别，反正我死了后什么都感知不到。”
这魂倒是看得挺开，一扭头吓了一大跳。
什么时候又凑过来两个神魂，一大一小，说话的是小的，一丢丢点大，端坐在另一神魂的手掌上。
“老大。”
欢意迈着两条棉花小短腿，将采摘的识灵花交给箫临，然后努力垫着脚后跟，捧着两只手掌，眼睛亮晶晶，试图把老大接到自己手上。
箫临要用识灵花炼丹，祁无月想了想，倒也不好赖在他手上，于是示意箫临把自己放下。
毕竟棉花娃娃形态的欢意，才到箫临膝盖。
箫临将祁无月放在欢意手中，不放心地嘱咐了一句：“不要离我太远。”
毕竟祁无月的神魂形态实在太小了。
不过这也没办法，祁无月和薛绫罗想要进入下境，只能将神魂分离出一小团，使得能量刚好穿过通道。
祁无月坐在欢意肩头，抱着小手臂，翘着二郎腿，悠然得听那群怨魂叽叽喳喳说小话。
收回目光，箫临从芥子戒唤出一座丹炉，芥子戒与他神魂相连，所以即便是神魂状态也能随之支用芥子戒里的物品。
从神魂中分出精神力包裹着十几株识灵花，箫临召出凤凰真火将其焚炼成一团淡金色的液体，同时消弭魂花所沾染的少量怨气。
丝丝缕缕的黑色怨气在金红色火焰的熔炼下“滋”一声，宛如被融化一般蒸发了。
……
另一边。
薛绫罗躺在欢意的红色小挎包里呼呼大睡，欢意带着肩膀上的祁无月和一群怨魂团团围坐，听它们叽叽喳喳。
“知道么知道么，我可听说因为买卖肉身这事，还流传过一段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呢。”
有好奇心爆棚的魂立刻爆发出尖锐爆鸣，迫不及待催促：“什么爱情故事？快说说快说说。”
“当然是正道修士x恣意鬼修！”
“话说，那从小含着金汤匙出生的鬼修二代，貌美，娇气，恣意，大小姐脾气。她一心想找到一个最完美的躯壳炼制成她的尸傀。这尸傀不能是体修，因为太糙了，大小姐看着不顺眼。不能是法修、丹修，肉身太弱不抗揍。最好是一个长相俊逸的剑修。”
“剑修？我知道，剑修不解风情得很！”旁边有魂插了一嘴。
讲故事的那魂也并不恼：“正是这个道理，剑修大多冷硬得像石头，并不讨喜。于是大小姐很难满意。她离家出走，誓要找到一具完美的尸傀。”
“然后她遇到了一个正道天才剑修。其实天才不天才的，大小姐并没注意，只是他长得温润如玉，大小姐看脸选傀，当即就相中了。”
“哦，这该死的缘分~”有魂插嘴，被旁边的魂捂嘴。
魂继续讲故事：“大小姐径直上去问人家，你肉身多少钱肯卖于我。对方一愣，旋即眉间舒展，淡淡一笑，姑娘误会了，在下……不卖。”
那剑修说出最后两个字的时候，心头涌上两分尴尬，耳垂热了一下。
大小姐冷哼一声：“误会的是你，我要买的不是活的能动的你，而是你死后的尸体。”
剑修还从遇到这等莫名古怪之事，那漂亮姑娘要预定他的……尸体……
他还活得好好的，这样毫不避讳地谈及死后之事……实在是一言难尽。
但为了敷衍这姑娘，他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了。
那姑娘将一张漆黑符箓拍进剑修身体中，并言明符箓的作用。
“大小姐承诺道，等你死了，我会为你收尸。”
有魂小声叨叨：“怎么听起来像情话。”
“是啊，那剑修是个纯情的，当即又是耳垂一热。”
“春心萌动了？”
讲故事魂：“还没有。”
接下的剧情就很俗套了，大约是两人同行的一路吵吵闹闹，携手合作解决了一场妖祟祸事。剑修原本受宗门委托，要除去妖祟，大小姐看出异端，不许。
最后两人查明，原本妖祟背后有人策划，有人故意借妖祟生事，以谋取利益。
又是一起战斗，又是一起历险，又是死里逃生，又是交托后背……自然而然，他们相爱了。
“他们在一起了？”欢意听得入迷，眼睛亮亮地问。
旁边几个女孩子模样的魂魂也是一脸好奇的神情。
讲故事魂却摇头：“没有。”
“啊——”“为什么？”“他们那么好，为什么不在一起。”一片此起彼伏的哀嚎。
看得出来，即便是怨魂，听故事也有一颗渴望大圆满结束的心。
“哪来那么多为什么，一个是正道仙门的天才剑修，一个是阴河道鬼族的继承人，你说在一起就能轻而易举地在一起了？双方势力能打成浆糊。除非俩人私奔，不然绝对没戏。”祁无月毫不留情地泼了一盆冷水。
祁无月也听得津津有味，可惜神魂形态不能嗑瓜子，不然他一定边听边嗑。
欢意已经适应了老大的锥心之言，老大见多识广，从不惮以最大恶意揣度人心，必要将世上的阴暗面剖开了曝到太阳底下晒给世人看。
但那几个女孩模样的魂魂，她们才磕上，无法接受自己磕的cp就这样be掉了，登时就泪眼朦胧了。
“呜呜为什么不能在一起……我就要他们在一起！”
“我愿用自己死前死后都孤寡两辈子来换他们在一起！”
讲故事的魂看了眼那个几句话惹哭他好几个听众的神魂小人，“我求你，不要再说了。”
然后赶紧对着哭起来的年轻怨魂安抚道：“他瞎说的，你们听我接着讲。”
祁无月：？？？
这年头实话都没人听了！
他抱着手臂嗤笑一声，看了眼那几个哭得厉害的小姑娘。
心智如此之单纯，听故事都是听大圆满结尾的，怪不得年纪轻轻就死了。
保不齐就是被人坑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