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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说不好,在你不在我吧。”

他叹了口气:“又在打哑谜,我都有点听不懂了!”

我抿了抿嘴,回道:“如果是朋友,随时欢迎你来吃我做的菜。”

他一顿,随即又把面巾蒙上:“再说吧,我得回去了!这回忙完了你得给我多加几个菜!”说罢一翻身跳出窗外,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我关上了窗,手头的文书却看不进去了。

走到庭院中,我抬头只见月色暗红,夜幕更沉。

“怎么还没休息?”涂山璟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我一回头,见他一袭黑衣,站在墙根底下转过身看过来,衬得露出的脖子和脸白得很。

“好巧,你也在看月亮?”我笑笑问他。

他抬头望了一眼,“嗯”了一声,随即开口道:“计划提前了。西炎王见岳梁出师不利,又痛失一名并肩奋战过的大将,命令玱玹就近从皓翎出发来帮忙,没两天就能到了。”

我奇道:“他怎么办到的让西炎王派他来?五王七王呢?”

涂山璟回道:“五王七王怕死,大概是听闻前线有相柳和鬼方端,吓得不敢来。始冉之前被罚,仍在府中禁足,逃过一劫。或者是西炎王有心想让自己这个嫡长孙有一些战功也不一定。总之,他有办法,如愿来了。”

我问他:“那你……哪天出城?”

他嘴唇微启:“后天。”

我刚要嘱咐他注意别伤到,院外一声凄厉的叫喊划破了寂静。

临时安置所是征用的一个院落,外面搭建了很多棚户用来安置无处可去的老弱病残,靠近这片儿的多是女子和孩童。

涂山璟听得叫喊,一马当先地冲了出去。

我紧随其后,出门见一个身着肮脏锦缎袍子的女人正紧紧地揪住另外一个小个子布衣女子的头发,嘴里哭喊道:“你还我孩子!”

涂山璟上前一挥手,一道灵光闪过,那锦袍女子被轻轻挥开。

“怎么了?”他凛然问道。

小个子女子一抬头,我竟然见到了旧识。

森莺此刻捂着脑袋,见是我们,赶紧抹了抹头发,行了个礼:“见过二少主。”

涂山璟横了她一眼:“不必行礼,我不是你的二少主。”

此时那锦袍女子哭喊着跑过来对我说:“她把我的孩子骗走拿去换吃的了!这男子又和他认识,怕是要偏帮这个贱人了!”

涂山璟冲她摇摇头:“我不会包庇她。你说,怎么一回事?”

锦袍女子见他一脸正气,半信半疑地上下打量了下,惊道:“阁下是涂山家的公子?!”

我听她也认识涂山璟,赶忙端详了下她,眉眼间依稀见过似的。

她行了一礼,哭诉道:“公子不记得我了?我是柔儿!多年前公子曾从范大公子手里保护我们,派的便是贵府的长宝,后来我与他……我嫁了他,长宝跟我说他在涂山府做得不顺,转而北上去西炎城找差事做了,我带着孩子不便走动,便住在娘家。上次长宝领着这个贱人回来,当时她跟个乞丐似的,说是西炎城一同侍奉一个主子的,立了功但是不便待在西炎城了,先在我们这里躲一躲。我好吃好喝地招待她,又给她好衣服穿,哪知道围城围了这一段日子,她没荤腥,居然把我的孩子哄走了!公子可得给我做主哇!”

涂山璟一听,一扬手一道灵光捆住了眼睛提溜儿转似乎想要伺机逃走的森莺,厉声问她:“孩子呢?!”

森莺舔舔嘴唇,笑道:“晚了!围困了这么久,谷物囤得,肉可囤不得啊!人心惶惶,大家都过了今天没明天的,谁都想多吃点好的。可是要想吃肉,得拿肉换,一个孩子换一块牛肉,肉我都吃下肚了,孩子此时怕是也进了别人的肚子了!”

我喉头一阵翻涌,干呕了几声,那柔儿听了,更是双眼一翻,直直地昏了过去。

这边的动静惊来了巡逻的几个士兵,他们奔过来见是涂山璟和我,拱手一礼:“公子,姑娘,可要小的帮忙?”

涂山璟一指森莺:“她拿别人家的孩子换肉,速速随我去寻找孩子的下落!还有,发令下去,城中易人而食者,斩!”

说罢他问森莺:“换去哪里了?”

森莺笑笑:“城北王屠户。希望公子的脚程比他的刀快。”

话音刚落,涂山璟已经飞身而去。那士兵里面也有有灵力的,此刻便也跟上。

剩下那凡人的士兵们知道追不上,也不去追了,一左一右地拉过了森莺,要把她关到大牢里去。还有那发现了柔儿扶她起来的,忙着去发号施令下去的。

森莺向着涂山璟离去的方向冷笑了声:“装模作样的假仁善。”

我一股血涌上了头顶,走过去兜头打了她一个大巴掌:“你不配评价他!还想我再在你脸上划几道吗?!”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我,脸上的疤痕在月色下有着可怖的沟壑。

随即她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原来是你!贱人!我要杀了你!你们涂山家的狐狸没有一个好东西!你嚣张什么?!这么久了还没混上个侍妾,怕是他不稀罕你爬床吧?!我只恨没让长宝在清水镇顺手把你也杀了!”

我又抽了她两个嘴巴:“谁稀罕当侍妾?!我不像你,爬了很多的床,依旧混成了个乞丐。人家都不瞎,都能看出来你心特别脏。还想杀我?你先想想自己明天会不会被斩吧!”

她依旧大喊大叫,被士兵们扯了破布勒住了嘴,拖了下去。

我胸中翻滚的气血稍稍平复了些,思索着她的话,大概是她在西炎城乞讨,路上发现了我或者鬼方端,寻到长宝告了密,长宝循着踪迹摸到了清水镇探了底,这才告诉了静夜。

幸好五王七王那时已经不想杀涂山璟而是想让他回来代替涂山篌掌权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秋夜的凉风吹过来,我站在原地,打了个哆嗦。

这一场闹过以后,周围的棚户依旧静静的,没人敢出来。吃到肚子里的布施饭,不知道能持续到哪一天,不能用来消耗在无关己身的热闹上来。

我一路思索着回了房间,打算把明天布施的分量再增加一些。

过了一阵子,涂山璟回来了。

他敲开我的门,我不敢问他救到孩子没有。

他眼里有泪,冲我摇了摇头。

即便那是曾经狠狠背叛过他的长宝的孩子,此时他也是情真意切地在伤心。

他从来,都不是装模作样的假仁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