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山璟见我凝望着他,有点不好意思似的,开口问道:“你要喝茶吗?这是纳溪梅岭,你正好可以和那个茶楼里的绵州松岭对比看看。”
我心说我哪里能品出来不一样呢,能分清绿茶红茶乌龙茶已经很好了。不过说起茶楼,我倒是起了调侃他的心,对他促狭一笑说道:“多谢公子。对了,我想起一事,那姜家小姐似乎对公子颇为中意,哪知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公子怎么就落荒而逃了呢?”
他耳朵一下子红了,微撅了嘴吹着茶的热气,幽幽开口道:“我不逃,难不成你想让我留在那里跟她合奏一曲不成?姜家也是中原名门氏族,我若不避嫌,不论是人家过后差人来问,还是奶奶听说了让我去纳妾,都是一桩麻烦事。这烂账我可不愿意算。”
我一愣,想不到他们这里的礼节居然这样,合奏一曲就能扯上谈婚论嫁了,那我……
他盯着我说道:“更何况我本于她无意,流水无情,不席卷落花而去,便也算是有情了。”
我琢磨着这话里的深意,不由得出了神。
此时,若枫在外敲了敲门,轻声说道:“少主,太夫人那边差人来请。”
涂山璟走过去开了门,把若枫让进来。
我听闻,勉力站起来,扶着腰去拿梳子要给涂山璟再梳梳白日里被风吹乱的头发。
涂山璟换了件青蓝色银线绣海云纹常服外袍披在身上,见我拿着梳子,问道:“腰还疼吗?要么就不梳了吧?”
我稍稍弯了下,回道:“不太低下去的话没事。还是梳梳吧,白日里风吹得有些乱了。”
若枫奇道:“哟?姑娘腰怎么疼了?”
我一边拆开涂山璟的发冠一边答道:“不妨事,小小抻了一下。”
涂山璟吩咐若枫:“你去寻静夜过来陪我去奶奶的宴席。兰香晚上要替我去大哥那里送年货,你跟着她,别有什么闪失。”
若枫一躬身:“是,少主。那我这就去寻。”说罢便转身快步走出门去。
待我给涂山璟把头梳好,戴上一顶嵌珠青玉束髻冠,静夜和若枫便赶了来。
“少主,若枫和我说要送年货,现下咱们院里还没置办齐全,就数春明少爷送来的野味最全,不知可适合啊?”静夜行了一礼,匆匆问道。
“野味就好。你差若枫去办吧,我们这就得走了。”涂山璟站起身,看了我一眼,又说道:“凡事小心,我去赴宴了。”
我行了一礼:“公子放心,兰香知道。”
静夜和我点点头,便随着涂山璟出去了。
若枫则十分有眼力见地说道:“姑娘腰疼,就别来回折腾了。这是方才少主差我拿的药。我这就去备年货,准备好了再来唤姑娘,咱们去完大少爷那边再回来用晚饭。”
我中午吃了不少,这时候也不饿,便一点头:“多谢,那我就在这里偷懒了。”
若枫笑笑,自去打点了。
我留在房里,有些坐立不安。盘算了下,其实对于去涂山篌那里到底要做什么,心里是没有数的,但总觉得不做点什么又不甘心。
若枫没多久便提着几个口袋,身后跟了个我眼生的小厮,小厮手里捧着半扇野鹿似的东西,冻得梆硬,用红布罩着,只露出一只蹄子。
“姑娘,这是你们不在的时候赵姨娘那里调过来帮手的成满。东西多拿不下,他也随我们一起去。”
那小厮捧着半扇鹿,恭恭敬敬地屈膝行了个礼:“见过兰香姑娘。”
我点点头:“有劳了。那我们这就出发吧。若枫,我帮你拿点儿?”
若枫往后一退,说道:“不用,姑娘你腰疼,只管走路便好,别拿这些沉东西了。”
我谢过他,便领着他们出了门,向涂山篌的住处走去。
临近年节,涂山府更是装点得富丽堂皇,四处灯火通明,八角鎏金灯还有大红的灯笼高高挂起,还有夜明珠点缀其间。
我在花园里抬头看了看灯,忘了腰不能大动,一股刺痛袭来,我不禁用手撑住了后腰。
“姑娘?”若枫跟在身后,忙上前问我。
“没事儿,没事儿,继续走吧。”我向他笑笑,收回了目光,专心走路。
涂山篌的住处,看起来比涂山璟那里要阴冷些,不过院子里也象征性地挂了几个大红灯笼,不挂还好,一挂显得增加了些鬼气,怪瘆人的。
门口的守卫拦住了我们:“来者何人?!”
若枫走上前去:“大哥您新来的吗?连二少主的人都不认识了?我是若枫,这位是二少主贴身伺候的兰香姑娘,还有我们那里的成满,奉二少主之命来给大少主送些野味年货,尝个新鲜。”
那两个守卫互相对视了一眼,不知要说什么。
“哟!这不是若枫吗?!”一个穿着瓜绿色绸缎大袄的小厮从门里走出来,偏偏他生得又矮,加上国字脸,显得他整个人像个臃肿的冬瓜。
“见过广林哥哥。”若枫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
我听了这个名字,心下一凛,仔细端详那小厮,见他嘴边一个大黑痣,上面生了一根长毛,正在随风飘动,正是之前涂山璟和瑞阳所说的,涂山篌身边的贴身小厮。想来是他和涂山篌跋山涉水地赶回来也累得够呛,涂山篌便留他在这里歇息。
“客气!不知若枫和兰香姑娘前来有何贵干呐?”广林也在上下打量着我。
“我们替二少主来送年货给大少爷,不知大少爷这里的规矩,是不是连门都不给进,需要在门口卸货啊?”我冷笑着说道。
“哪里哪里!兰香姑娘说笑了。这刚来的守门儿的有眼不识泰山,我还能不识嘛?快请进吧!”广林白了那两个守卫一眼,随即换上笑脸把我们往里面请。
我随他走进了门,见院里打扫得倒是干净,地面没有枯枝,也没有积雪,露出了原本的青砖。中庭里有座小小的假山,假山旁一边一个大雪堆,上面还放着两盏灯。
见我打量那雪堆,广林笑道:“大少主那天做梦,梦到了老爷,醒了说是梦里和老爷堆雪人看灯来着,这不,就堆了起来,堆完也不让我们撤掉。”
我笑笑:“大少爷好雅致,一片孝心,感天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