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如几年前一般，共看山色绵延，夕阳缓缓……
空气中却弥漫着几分尴尬。
谢惊云没有直接否定云亦娣所说的话。也因此，喝茶的动作变得更加频繁了些。
云亦娣等着谢惊云的反应，同样默不作声，这个视角正正好能将对面山头尽收眼底。
曾经那个攀不上的崖壁重新长满了葱绿的苔藓，远远看去，最瞩目的是山尖尖上的小亭子。
尘封已久的回忆似开了闸，绚烂的烟火、吵闹的小孩儿仿佛还在眼前。
不知道想到什么，云亦娣此地无银般地揉了揉自己白皙的脸颊。
眼看着太阳越落越低，谁也没有出声，或者再等对方出声。
良久。
“谢惊云我没有开玩笑。”
“亦娣莫不是在开玩笑。”
谢惊云看着云亦娣的神色不似作假，还是犹豫了，心头却不是滋味儿，并不想接受这种可能性。
放下了手头的所有动作，谢惊云紧紧盯着云亦娣的眼睛：“如此讲来，云姑娘可是上百岁了。”
云亦娣摇摇头，在谢惊云松口气的表情里缓缓补充：“准确来讲，莫约快、一千岁了。”
没有带着什么情绪，谢惊云做出任何反应，云亦娣认为自己都不会感到惊讶。
谢惊云抿着云柒的名字，想到这一届那位名唤云十八的学子，抬眸端详着面前纤细的女子。
有些回过味儿来后，谢惊云有些哑然，眼神带着莫名的情绪，似关心：
“这一千年，就你一个人吗？”
这份关心蓦地刺了刺云亦娣。
“…你相信我？”
谢惊云垂下眼睫，抬指捏了只小茶碗，语气淡淡地：“难免惊讶，但世界很大。”
“谢某相信一切存在的可能性。”
再抬起眼，谢惊云一双狭长的狐狸眼中泛着温柔的光泽，显得颇为深情认真：“包括…”
“姑娘，会为谢某而动心。”
“亦如惊云对姑娘一般。”
“亦娣，可要和谢某赌一赌？”
谢惊云硕长的身子微微靠近，带着淡淡的侵略性，这一刻。
云亦娣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想要躲避，可若是现在躲开了，之后的谈判，定会弱上几分。
如此想着，云亦娣莞尔，攀着男人的衣襟将距离继续拉近，温柔引诱的动作，眼神却分外冰冷。
谢惊云撑在两侧的手微微用力，才堪堪把控住了距离，再抬眼，便是女子笑意盈盈，近在咫尺的模样。
这一瞬间，谢惊云便知道自己的胜算并不大。
高塔之上的执棋者，早已以身入局。
他从不相信什么一见钟情，可现在，他只知道自己的心脏跳得很快。
对着那抹娇嫩漂亮的嫣红，撑在云亦娣身侧的手，垂眸缓缓凑近。
在即将触碰到的那一刻。
女子清冷的嗓音，裹着二月的雪，带着十足的吸引力，说出的话让他幡然醒悟。
“先生逾矩了。”
周身的草木香终于淡了。
云亦娣叹口气：“还赌吗？”
谢惊云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明显有些神恍，霎时笑出了声，反而多了几分真实的感觉。
他说：“赌。”
云亦娣一时缄默，最后吐出二字：
“…偏执。”
谢惊云显然不想认下这个词汇：“不是偏执，只是能入谢某眼的人着实太少。”
“所以啊，格外珍重。”
谢惊云像是想到了什么，语气带着意味不明的酸味，有些干巴巴地突然来了句：
“这个词语，更适合经常跟在你身后的那只…小狗。”
这个形容，倒出奇地与云亦娣所想的一致，提到姜谌，云亦娣紧绷都神色松了，眉眼生动的不像话。
注意到这一点后的谢惊云，面色算不上好：“可惜呐，恐怕是天人两隔，永不相见了。”
云亦娣知道姜谌还活在世上，听见这话，笑意尽数收敛了。
沙暴中，少年坚韧的身形，在黄沙边缘摇摇欲坠，环境没有让他放弃。
而是在她选择离开的时候，浓厚的悲伤，几乎化为实质。
她骗了姜谌，就算是找到了姜谌。
他又会愿意见她吗。
看着云亦娣“悲伤”的模样，谢惊云只当是希望长痛不如短痛，轻轻拍了拍云亦娣的肩头以示安慰。
“好好休息吧…”
谢惊云叹口气，总不能直接告诉云亦娣，这次如此高难度的任务挑选了他们，其中最大的目的。
便是……
罢了。
事情已经结束了。
……
沙漠行走，一队人头戴兜里，浑身包裹的严严实实。
这队人整齐有秩，细细观察会发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那队伍第三人身上。
一脖长，高大的骆驼，驼峰明显，皮毛厚实，骑在着庞大牲畜之上的身躯，却不显得弱势。
反而背脖结实又挺立，腰部显得格外得细，黑色斗笠下，隐约能看清几分，分明的轮廓勾勒出的容颜，俊美无双。
让人难以忘怀。
终于抵达了一处荒芜的地方。
这队人马停了下来，领头人摘了斗笠，不知施展了如何的本领，原本空无一人广阔的沙漠。
如出现了如海市蜃楼般的场景，拔地而起的建筑，渐渐传出的人声，带着期许和盼望。
他们纷纷看着那即将开启的结界，这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了。
自他们的王逝去，大皇子继位后，这日子过得不如牲畜。
“吾王的小儿子当真还活在世上？”
“那可不是什么小儿子，王在世之时，追封其为玄幽王。”
一人垂头丧气，显然是不抱希望：“还不如早点去找点吃食，唉，来了又有什么用处！”
此话一出，压抑渐渐扩散开了。
一阵野兽的怒吼，踏出一片平地，那是异域的军队，他们各个身披金甲，威风凛凛。
“退！！”
说出这话之时，那异兽已至跟前，躲闪不及的无辜者，维持着惊恐的神情，就这样被狠狠踏碎在其脚下。
姜谌走入此地，便看见的是这副人间地狱般的场景……
身边的人迅速围着他，口中高呼：“保护玄幽王！！”
这一路上，离开了云亦娣。
姜谌的世界终于回归了正常，上演着之前如出一辙的剧情。
他看着面前的场景，已然没有悲喜，安静等待着，之后那人便会骑着异兽向他直冲而来。
毕竟这是姜谌来到这座城的，第444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