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本宫年幼,记得与父皇母后,过得便是游历山水的生活。他们带本宫去了很多地方。
直到有一日,父帝一个人将吾带回大齐宫,父帝说,母后回到了自己的故乡,日后应当不会回来了。
父帝又说,或许有一日,母后还会回来,只是不知,自己有没有福气直到那日。
父帝归宫后,便将幼年的本宫送入上学堂,学宫规礼仪,学朝堂谋略治国之道,学四书五经,学为君之道。
待本宫六周岁时,拜入张相门下。张相是母后的嫡兄,算是晏清半个亲人。张远张相为人清廉爱政,善待百姓,清风明月,满腹才学。在朝堂之上,一人之下, 万人之上,受人敬仰。
晏清亦是异常尊重张相。
张相亦是异常悉心爱护培养晏清。
数年之后,晏清及冠。慕容渊慢慢身体愈发不行,开始信道问丹,乞求长生。他愈发痴迷于巫蛊之术,朝堂之事慢慢也移交给晏清代为监国,自己则日复一日寻了座山间灵庙,开始信奉巫蛊之术。
父帝极其信任一名妖道的占卜之术,听闻古籍中记录过一种可以借尸还魂的巫蛊之术,于是慕容渊便以身体不适为由,从庙堂朝政隐退,全身心斋戒,虔诚侍奉神明殿堂之下,投身入道,乞求与那妖道一同习得巫蛊之术。
晏清在朝政中,有张相提携,又有父帝部曲与兵权拥护,因而大齐王朝的权力,反而从父帝身上 ,开始旁落到晏清手中。
自父帝掌权后,去世家门阀,扶持寒门。与梁国结好,互通商贾贸易,签友好不征战盟约。于民,不误农时,从世家门阀处封去的土地,分发给佃农,使得民可自力更生以求温饱。于商,降低苛捐杂税,大力兴办贸易,鼓励小本经营不收税,加大富庶者的税收。
每年定制农桑期,令百姓有时忙农桑,良田富裕。
以科举制推行代替世家察举制度,使世家势力渐渐稀释陨落。使寒门也可出贵子。
开放女官科举,鼓励女子就业从商从仕等等一系列新政推行,使大齐王朝百姓安居富足,有衣蔽体,有米可炊,有粟谷裹腹,有家可守,有国可护,有书可念,知明理懂礼义。
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变好。
除了父帝。十数年求仙问药的生活,服下那些丹药与强行巫蛊之术,使得父帝身体日渐江河日下。
最后一次见父帝,是在岁末冬至。晏清亲自带了一盅参汤,微服出巡前往平遥。父帝的那座仙庙,建在平遥梨花山上。可惜如今冬至,漫山萧瑟,空荡荡的梨树,遍地枯黄的草色,毫无生机。
之前自己也抽空来过几次平梨花山顶仙庙,仙庙没有皇家寺庙的奢华,只有隐世的清苦与朴素。
每一次自己来,几乎都是岁末,看不到春初的漫山梨花开满平遥,看见的都是一山枯枝干与漫山萧瑟。
这一次,父帝形容枯槁。面色惨白如纸,他整个人眼圈青黑,双目无神,面容憔悴,咳嗽剧烈。时不时会咳血,时不时倒在床上,双目无神地看着头顶的帷幔,嘴里呢喃道,“吾神啊,信徒遗愿,求您看在信徒的虔诚乞求数年的份上,成全信徒一片赤诚之心。带信徒走吧,信徒想见一眼她,一眼即可。”
晏清服侍案前时,看着形容衰老、骸骨癯瘁的慕容渊,回想当年晏清年幼时,见到那位气宇轩昂的青年天子。
曾经的慕容渊青年天子,执手江山,风流蕴藉,如今却只落得如今这般虚弱,时而神志不清,时而自言自语的模样。一时之间,晏清心中分外酸楚。
他屏退左右,坐在床榻上,看着慕容渊,抓着他如鹰爪般枯槁而满是皱纹的手,哑声道,“父帝,晏清来了。”
慕容渊闻言,双眼如死水般,毫无意识与反应。
“父帝,”晏清双眼通红,哑声哽咽道,一代东宫太子,玉容轩昂,却在此刻,看见病床上憔悴的父帝,心中不是滋味。
“晏清?”床上的慕容渊似乎有了反应,他缓慢地转过头,凝眸看着眼前的东宫太子,过了许久,才出声问,“晏清是谁?”
然后又回头,看着床上帷幔上,那用猪牛羊的血画的神符印号,喃喃地重复着祈祷,“神啊,信徒虔诚,求您带走信徒,送信徒去她身边吧······”
晏清闻言,双眼通红,默默无声的一滴泪,划过如玉如兰的青年太子的倔犟脸颊,落入那碗冒着热气的参汤里,消失不见。
“父帝,多喝些。”晏清坐在慕容渊的床畔处,悄无声息地耐心地一勺一勺,给他喂药。
直到他喝完玉盅里最后一口,晏清连忙服侍他,擦去流了不少在衣服上的污渍,替他打来温水,擦拭身体,换上干净柔软的新衣。
服侍完慕容渊,他打算离去时,慕容渊忽得抓住他的手,眼眸依旧无神地凝视着床帷之上的那个祭祀符号,嘴里喃喃呓语,“青······青······青······”
慕容渊骨瘦如柴的那只右手,牢牢地抓住,曾经她给他绣的那只极难看的,早已连绣色都褪色的荷包。
晏清实在不忍心挣开慕容渊的手,太医告知于他,或许慕容渊的身体,已然熬不过这个冬季。
就算举朝上下对父帝寻丹问药,投入道教的事情颇有微词,可或许只有他知晓,慕容渊在位的有生之年,半生都在为大齐王朝辛劳。
他幼年时,父帝每日忙完政务,对他悉心教导。他是慈父,也是个好丈夫。多年来,后位空悬,也只有他这个独子。因而,当晏清终于可以接下慕容渊身上肩上的重担时,他才用余生最后的夕落时光,去做这一生最后想做的一件事。
慕容渊在平遥建了一座仙庙,只有晏清知道为什么。
因为仙庙的旁边,在山顶的那一侧,有一座无名无姓,无字无画的墓碑,墓碑后,是母后的尸骨安息在那。
一陇黄土,一墓凄凉。
慕容渊人生最后的时光,除了求仙问道,遍寻巫蛊古籍,便是替那孤坟,除草,扫墓,擦拭,陪她一同,看四季的平遥山,看漫山梨花树几开几落 ,看年年岁岁梨花开到荼靡,再满树潇湘,落尽飞花的凄凉孤苦······
······
晏清在床前侍奉了一夜。
天微亮,鱼肚白,暗卫提醒他,得回都城了。大齐的都城,凉京城。
晏清终于将睡熟的他的手放开,盖好寝被,然后小心翼翼亲手替他填好金丝炭,嘱咐手下人照顾好父帝,自己坐上马车离开。
马车驶离的路上,晏清回头而望,平遥山依旧是那座平遥山,满山梨花枯干,远远地离他越来越远。
冬风萧瑟,这里,躺着他生平最爱的两个人。
晏清坐在车里,哼起了幼年时母后哼过的歌谣,他沙哑而哽咽的声音,哼着《小青龙》。
明明是一首欢快至极的歌谣,却是令人伤感到泪流满面,无声哽咽。
或许这是最后一个冬末了。
或许父帝再也不能坐在母后的无字碑墓前,陪她看一看明年初春的梨花漫山了。
梨花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晏清心中哑然,他不晓得那个妖道嘴里的那种巫蛊还魂之术有没有用,他也不相信那个牛羊血画的鬼画符可以带父帝去见母后。
可是他实在不忍心,不忍心打碎父帝最后的希翼,父帝这一生,太苦了。年少孤苦受尽欺凌,中年丧妻痛失所爱,孤苦半生,独守空殿。
或许,真的有用呢?
或许,慕容渊最后,真的被那巫蛊之术,带到了母后身边。
或许,最后他们最后真的幸福地生活在了母后的故乡。
或许,他们最后得偿所愿。
只是,这个世界,终究两个与他最亲近的亲人即将离去。
只是最后,这个世界,终究只有他孑然一身,形影单只······
晏清哑然,最后深深凝视了一眼窗外渐行渐远的平遥山,放下帷幔,悄然离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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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而为了活命,素素不得不一边刻意讨好之前被她凌虐的男主,一边又要想尽办法在男二陌云笙面前刷好感度。
直到某日,苏樱雪欢喜地将楚星沉教养成识礼君子,与陌云笙跪在地上求国君为她与陌云笙赐婚时。
楚星沉忽得撕下一切和善的伪装,他狠狠捏住她的下巴,对她冷笑,眼眸里尽是偏执与阴鸷,“阿姊同孤说,心悦谁?”
“不是阿姊同孤说,喜爱沅茝醴兰的谦谦君子!”
“不是阿姊自己说,此生只要孤在大盛国土一日,阿姊便会护孤一日!不是阿姊自己说,此生定会与阿弟相依相守,互相扶持的吗?”
“如今,孤成了阿姊想要的模样,阿姊却要嫁与他人,同别的男子一起,弃孤而去?”
青年天子眸色深沉,面色清冷,眼里尽是阴鸷偏执,他沉声打断苏樱雪,哑声道,“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