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在下来了。”无双先生提着自己的药箱进来的时候,看见慕容渊正端坐在桌前批阅奏章,无双先生只得作揖行礼。
他曾得慕容渊恩赦,此生不必对天子行跪拜之礼,故而无双先生是唯一一个虽无官身,却只需站着作揖行礼之人。
“先生来了,青儿应该已经睡着。”慕容渊见到无双先生来之后,立马放下手中的朱砂御笔,连忙走出桌案行至无双先生身边,笑脸相迎。
“先生,这边请。”慕容渊带着他,进入内室。果然时慕青已然睡熟。无双先生便拿出诊包,慕容渊将她的手腕从被中取出,放到无双先生的枕包之上,他便为时慕青诊脉。
诊脉之后,为其注入内力,针灸刺穴以护心脉。待这些完成后,便跟随慕容渊走至殿外。
“先生,”慕容渊压低声音,轻声询问,“青儿体内的蛊虫,可有别的解法?”
“前几日得了陛下的调令,在下也一直在查询从药仙谷搬来的那些古籍医书,终于在一本药仙谷谷主手札中,查询到此蛊。”无双先生如实说道,不过他提及此,面色有些悻悻然,低声道,“此书记载,此生死蛊,乃世代巫医圣者自小以血滋养,如穆大人所说,这蛊虫并无别的解法,那每月一服的秘药其中一位药引便是蛊医之血,其余药物即便配出,只是若没有药引,也依旧无解。”
慕容渊闻言,眸色忽得黯淡不少,他哑声问,“依先生的经验看,此蛊在青儿体内,可对她造成影响?”
无双先生闻言,轻声道,“姑娘身体羸弱,此蛊之前咬噬宿主与唤醒姑娘时,便折煞了姑娘身体的根本,加之姑娘这一年以来忧思忧虑过重,又大病几场,原先也是气血不足,体寒多病。”
“如今姑娘的身体气血亏虚,寒症蛊毒皆存,犹如枯灯之烛,即便此后好生娇养,每月按时服解蛊秘药,可能也至多还有一两年的寿命。”无双先生叹了口气,他知陛下如今的对此女的心意,只奈何命运弄人,只怕最终落得一个阴阳相隔的下场。
若是前生未有缘,待重结、来生愿。
相思似海深,旧事如天远。
“也就是,即便如今日日以汤药针灸养着,每月按时服用秘药,她也剩下一年到两年的生命了?是吗?”慕容渊闻言,他那张俊脸瞬间蒙上了一层冰霜,便连双眼,也都是黯淡无光,满是悲凉。
“怎么会······明明······”慕容渊失魂落魄地低声呢喃,明明她才是大好年华,却落得这般油尽灯枯的下场······
怎么会?明明天下初定,大齐王朝的朝政也终于安稳下来了,他终于可以全心全意去善待她,弥补她的时候,却告诉自己,她即将命不久矣······
“陛下,原先,姑娘应当是可以安稳度过余生的,”无双先生叹了口气道,“只是这蛊毒甚是阴邪,这蛊虫入体之时,会啃噬宿主的五脏六腑,注射蛊毒。蛊毒剧毒,有损人的心脉与脏腑,折损阳寿。”
“加之姑娘本就体弱,气血亏虚。若是一个体格健壮习武之人,也免不得被毒逼到只剩三五年阳寿。”无双先生淡淡地陈述事实,他把书中所记录的,一一告知慕容渊,他是能感受到慕容渊的心酸,但如今,即便他已经是药仙谷谷主,整个天和大陆数一数二的医师,他也有很多无可挽回的时候,也无法去改变眼前这一切。
作为医者,他见过太多的生老病死,无能为力救回的病人,唯一能做的,便是劝亲人节哀。
这是医者仁心无法改变的生死。
这是医者注定无法改变人的生死,也是医者最悲哀最无能为力的时候。
慕容渊忽得眸光黯淡,他回头望向屏风后,时慕青躺着的地方,眼神惆怅低语,无声无息地凝视着那抹锦被之下的身影。
他的眼神充满着无限的柔情与不舍,却不知如何开口同她诉说。
“难道,真的没有别的解法了吗?”慕容渊喃喃地问道,真的没有别的解法,可以延长她的寿命,即便是多一两年,也好。
那日慕容渊无意间整理她在听雨阁的一屋一室后,发现她的书案中有一本天和大陆的游记中,记录了很多她的手札。时慕青写道,如此美景,怎可不亲眼一睹?
时慕青应当还有好多想去看的风景没有去看。她也应当有好多好多的事未曾去做。慕容渊凝视着她的方向,忽然觉得嘴中哽咽,他似乎连怎么向她开口都不知道。他该如何告诉她?他又一次即将失去她。而这一次,却是永生诀别。
一在天之涯, 一在地之角, 生而影不与吾形相依, 死而魂相接。
还有比这更悲哀的世事吗?
慕容渊忽得觉得心中甚是冰凉,几乎没有任何温度的严寒冰封了他的心。
“其实,”无双先生叹了口气,“其实,书中还写了一个不是解法的解法。”
无双先生想起,那有关生死蛊的最后一段,记录了一个不是解法的解法。
“什么解法?”慕容渊轻声问道,那黯淡无光的眼眸中,却忽然因为无双先生刚刚的话,瞬间有了一丝希翼,如冬日初阳、厚雪炭火,微弱不可闻的光亮。
“若解此蛊,需得种蛊者与曾交合之人手腕各划开一道口子,以交合之人心间血为诱饵渡蛊虫自己手腕血脉之中,才能诱出此蛊虫出体。”
无双先生徐徐道来,“此蛊虫甚是狡黠,寻常血液自是无法引诱它。若无另一人献祭自身血脉去引蛊,即便被心间血味道吸引爬到血脉伤口,那蛊虫也不会爬出。”
“可否在爬出瞬间将其击杀?”慕容渊冷声问道,眸光冷冽如冰,充满戾气与肃杀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