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见到南湘竹请安,笑着指着她与清漪两人,夸道,“张大人,方才你问本宫,是何人如此巧思?”
长公主温婉一笑,玉指纤细一指,“设置与安排了雅集的飞花令环节的,是南夫人。而此番做了大齐特色菜宴请的,是清漪姑娘。这便是大人方才想要见的人。”
张远闻言,清冷疏离的面容上扬起一抹浅笑,他那双清冷的眸子里,此刻似乎带了些温度,华贵的气息与身俱在,与当年德云殿的那个探花却是截然不同,这人的眼中,多了几分深沉与肃杀之气,令人瞧着心里有几分谨慎与害怕。
“长公主有心了。”张远举起面前的青梅雪里烧,敬了长公主一杯。他起身敬酒,面色恭敬,本就是个英俊之人,如此懂得礼数,倒叫人觉得彬彬有礼。
“长公主,既然吾等过阵子才能面圣,这般下官有个不情之请,想长公主成全。”张远作揖行礼,他的嗓音沙哑而有魅力,此番虽是问句,但确实如果他提的要求不过分,长公主多半是会应允的。
“哦?姑且说来听听。”长公主闻言,笑着道。
“下官与众使臣初来乍到,如今这宴席中尝见这大齐菜色,实属好这一口可解乡愁。如今见着南夫人与清漪姑娘,他乡遇故知,也是格外亲切,不知可否暂且同长公主借调两人,为使团的各位使官做一做家乡菜,组一组大齐的雅集。听闻南夫人与清漪姑娘都是久居于此,若是可以,随行于吾等介绍这镇州城风光,也是件美事。”张远望着长公主,恭恭敬敬地说道。
长公主闻言,捂嘴轻笑,“以为张大人开口,会是何等要事呢,没想到却是这般小事你。”
长公主一挥手,招来紫晴,轻声附耳叮嘱两句。不过片刻,紫晴便端来一份腰牌与一托盘的金银首饰,端至时慕青与清漪面前。
“南夫人,清漪姑娘,长公主有令,此番使臣来梁,便由南夫人与清漪姑娘一同负责使团的餐食、住行与招待,此番赏赐,乃是长公主先赐下的谢礼。此后事成,必有重赏!”紫晴轻声嘱咐,清漪闻言接过托盘交于身后的侍女,时慕青与清漪两人听完便跪地行礼,退至一旁听从安排。
长公主见事已办妥,便又带着李使官等人与使团喝了些许酒,玩了几局飞花令与投壶猜字谜,待到雅集结束,宾客四散,张大人与长公主胜酒力各自退去,湖心岛的侍女们收拾完这满桌残肴杯盏与场面,时慕青与清漪方才离去。
清漪捧着满满一托盘的黄白翡翠之物,跟随着时慕青慢慢往回走。今日时慕青所穿的衣裙乃是长公主亲赐的,必然美轮美奂。如今只见时慕青一语不发,面色清冷,似乎有着藏不住的心事,她只是惨白着一张脸,带着清漪一路快步往厢房的地方走去,心里却像在擂鼓一样的不安与慌张。
怎么办?她千算万算,也不曾想到这女眷们口中出使梁国的居然会是张远,更无法相信,如今的他,竟已成了大齐的左相。
怎么办?时慕青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她想起那个如鸟笼般锁着她的齐王宫,想起被慕容渊圈禁在王府后宅的日子,想起这样被拘禁的生活,内心已然是充满了恐惧。
如今的她,就像是离笼飞往青天与深林里自由自在的鸟儿,又如何甘心再回到那座冰冷的,森严的大齐皇宫。
张远,如今位及左相的他,是否会向慕容渊禀告见着她的事?会替慕容渊将她抓回去吗?
如果被慕容渊知道自己假死逃离,王妃假死私逃,这胆大包天的举动若是被有心人挖掘,如今慕容渊可是大齐新帝,那她的举动就是欺君之罪,此罪可灭九族,如今她只是想想,被觉得后背发凉!
就这样想着,她的手心已然捏出了一手冷汗。不得了,不得了,时慕青第一次觉得,心里这般害怕见一个人。又是这样觉得,自己虽然害怕见他,却又隐隐觉得,似乎得找个合适的时间,与他探探口风,看看他打的是什么心思。
时慕青就这样一边思索一边低头走着,却想也不想直直迎面撞来一袭红衣,那直接的力量,将她撞倒往后倒去,千钧一发之际,时慕青只觉得眼前人忽得伸出一条修长的铁壁,牢牢地从后门圈住她的纤腰扶住了她想要下坠想身体,她在下坠的慌乱住抓住了那件红色的官袍衣袖,轻轻一拉,就是将他红色的官袍衣袖撕裂了个大口子。
时慕青在清漪的惊呼声中,抬头看见张远那张放大在近处的俊脸,他此刻双颊微红,一双眉眼却是黑得透亮,清澈无比,哪有刚才那不胜酒力的模样。
时慕青见他那笔挺的俊眉一皱,将她拉起扶稳后,便将手臂从她腰后挪开。身体往后退去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那双眉眼却是一直紧锁地盯着眼前的满脸窘态的女子,沙哑的嗓音轻声道,“南夫人,何事令你如此慌张?便是走路也不曾看路,竟能直直撞入下官怀中?”
张远望着时慕青闻言微红的双颊,以及紧咬的几乎见血的嘴唇,以及那双避开目光不去看她的眼眸,甚至到她手中紧紧无意识攥着的他官袍的一角,言语中带些戏谑与调侃,“怎么?如今南夫人,不仅默认了?此刻还抓着下官的官袍不放?”
时慕青本身心中烦躁,又因为如今撞到了帝位悬殊的张远,内心忐忑出神,一时半会儿没发现自己竟然死死拽着他的官袍不放。如今张远这般一提起,时慕青内心十分难受,连忙慌张松开了握住他官袍撕裂一角的那只手,退后三步拉开距离后,作揖行礼道,“民女惶恐,实非故意冲撞大人,撕坏大人的官袍的,请大人大人有大量,能够原谅民女可好?民女自当为大人缝补好官袍,也可赔偿大人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