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而叶岚山本着试一试的想法,如果背一首应景的词呢?
即是诗书画大会,凉京的诗太过工整押韵,如果背一首词,会不会有机会在众人面前夺得巧思?毕竟,只要进入第三关,绘画是她的强项。听说这次的头筹是画舫主人红菱姑娘的一幅古籍画《夜宴图》,这是先帝时期一位宫廷画作的拙作,如今这位画家旁的作品已然毫无踪迹可循,唯有此幅古画,是红菱姑娘收着的藏品,作为今日的头筹。
赌一把吧,叶岚山稍稍改了一篇欧阳修的名篇词《采桑子·荷花开后西湖好》,把西湖改做澄湖。
她略微思索片刻,在纸上用娟秀小楷写下那首脍炙人口的词,只做了名称的改动:
《采桑子·荷花开后澄湖好》
荷花开后澄湖好,载酒来时。不用旌旗,前后红幢绿盖随。
画船撑入花深处,香泛金卮。烟雨微微,一片笙歌醉里归。(此处剧情需要借用欧阳修的词)
然后再小厮用细长的竹竿吊着竹篓递到每艘乌篷船前收写诗的纸 ,再统一送到内室去。听说此次诗书画大会的主审人,请了凉京一位对诗词书画有着不菲造诣的官员,去做了今日主审官。另外两位陪审的,也是湖城之中极有名望的夫子。
这边作诗的时间为一柱香,香燃尽后,小厮不再收未装入竹篓中的信纸,而是将信纸送至画舫三楼雅间的主审室。主审与两位副审,此刻正坐在主桌。小厮将信纸一张张张开,翻到三位判官前边的桌子上一一摊开。
这参赛的信纸是特意定制的,为了公平,所有的信纸纸背都有编号,正面却是一样的。甚至此次的题面都是现场抽去的,为的就是保证此次比赛的公平性。
作为湖城一年一度的盛宴,获得头筹之人,影响力是非常大的,会瞬间在湖城的权贵世家文官清流中名声四起,这对不少寒门子弟甚至达官权贵都是趋之若鹜的。
按照规则,此番环节需要臻选十位写诗优胜者进入画舫二楼,做最后画艺的赴赛选拔。如今,现场的三位评委很快卓选出十张信函,只是有一张信函,却是出现了一首极不对称,却十分有韵味的诗。三位评委,一时对此,颇有争议。
“老夫觉得,即是言诗,便得工整对称。如此不对称不工整,若是卓选入决赛,那如何对得起其余写工整的诗者!”湖城的孔老,瞬间发表意见。
“孔老,你的意思,吾懂。只是这诗确实不算多见,但确实给你与吾耳目一新之感,不像是泛泛之辈。若是不给机会,又恐误了人才。”安老很快捋了捋胡子,反驳道,“张大人,您以为呢?”
张远原本也在看那张纸上写得那首诗,此次他奉三殿下的名义,命他前来坐镇湖城的诗书画大会。因着三殿下的母妃是湖城之人,此番殿下派他前来坐镇,也是极为合理的。更何况,此行,张远并非单单前来坐镇,而是向湖城城主借调两万守城军,悄悄回宫,与其余各境抽调的援军一同,悄悄回援凉京。
如今陛下身体羸弱,御医断言可能无法挺过今岁。慕容胜如今动作频频,他已然悄悄从南境抽调十万守城边军往凉京开拔。而朝中不少人已然投靠慕容胜。与兵力来说,此刻凉京的兵力是无法阻挡慕容胜的神策军。
慕容渊一早从芍药送出的线报中敏锐察觉到异动,因而他不动声色地派出张远前往湖城借兵。因为张远区区一介文官,手无缚鸡之力,自然旁人不会往借兵之处选。
再者,张远常年自诩清正不阿,从不站帮派,旁人都觉张远是无派别之臣,是如何也不会将张远与慕容渊联系起来,因而这借兵之事,非张远莫可。
如今张远原本只是草草浏览了桌上摆着全部的诗,也听了副官的意见,看了他俩卓选的十首诗,如今听到两人争议,又对安老手中那封信纸感兴趣。他白皙的手指一伸出,拿起信纸,仔细地读起来。
他的那双黑眸,在看见纸上那熟悉的娟秀小楷时,眼眸不由地一凛,眸色一暗。
张远只觉得自己的手,微微颤抖着。一种不可克制的惊讶在胸膛中浮起,先是思及往事的那种撕裂般剧烈的疼痛,而后是一种潜意识里期盼的期望的喜悦,错综复杂的感情在他胸膛萦绕。
这字迹,怎么看,都是时慕青的。曾几何时,她在德云殿抄书时,每一个字,他都熟记于心。每一个笔画的特点,每一个字的特点,他都了然于心。
直到她嫁入王府,身居王府。他将她读书时所有的课业都带回了府邸,每每夜深,临着她的字,渴望离她近一些。
他原以为慕容渊会真心待她,直到她的死讯传出,他去过她的枯坟几次,离开凉京前,他小心翼翼地在他坟前除着茂密的草,对着她的墓碑说着絮絮叨叨的年少往事。
可是如今,见到这熟悉的字,他的心底不由地升起一丝期盼,是不是,她并未离世?
虽然亲眼见过她躺在棺木灵堂中的尸体,但有片刻她的消息,他都愿意相信。
“张大人,您看,这诗的主人,是否也入围决赛呢?”安老见张远盯着眼前那张信纸发呆的样子,心下有些疑惑,区区一首诗,这么难抉择吗?于是好意出声提醒道。
张远闻言,凝眸回神。他整理好情绪,回复一如既往的清冷,淡然地道,“既是为湖城选拔贤才,那就给这诗者一次机会入决赛。”张远淡淡地道,“若是不影响公平,便那十首的诗者全入围,这诗者也一同入围。”
孔老与安老闻言,心下明了,便笑着打圆场,“既如此,便依张大人的话,给那位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结果很快出来,这次的甄选结果一公布,众人哗然。但最后,还是看着那逐渐从乌篷船内走下来,走入画舫的胜者。叶岚山也在其中。
她刚从乌篷船上走下,画舫三楼,一道绯红的身影,如炬般灼灼的目光死死盯住了她的身影,似乎要在她身上,盯出洞来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