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外头还站着把守的士兵,他不能贸然闹出很大的动静。
外头四下沉寂,月黑风高。
姚铮眉心蹙紧,看来,得想个办法试探这洞内有没有殿下的暗探。殿下身边亲近的暗探都见过他,但眼下他不能当着这么多村民的面把易容面具摘下来,不能引起监军司注意。
可有什么是能证明他和殿下有联系,又不会闹出动静,引起监军司注意的呢?
他出发之前特意带的物件只有林霜绛给的那些,几乎没有什么东西能证明和殿下有联系。
除非……这样东西,本来就在他的身上,比如……他的银蝶飞刀和弯刀,但这随身武器精妙又贵重,不能轻易从衣中拿出来,只要拿出来恐怕会立即就会暴露身份。
除非是…姚铮忽然红透了半边脸,他的手逐渐抬到胸口,隔着衣料攥着怀中的帕子怔怔出神,金绣蟒纹…
他自那日后背着慕无离将帕子洗净,日日放在身边,没有麝香味,只有清新干净的草木香。
一想起那日在正殿中发生的事,姚铮耳根都红透了。
“林铮,你怎么了?不会是风寒了吧?”
见姚铮脸色这样红,李绥面露担忧地看着他,赵火与飞原齐齐朝他看过来,似乎也有些担心。
“无事,这里不大透气,有些闷着了。”
赵火松了口气,他愁眉苦脸地看着飞原:“现在如何是好?我们四个人怎么可能出得去?飞原兄,你快想个办法啊,你不是和那文大人比较熟悉么!”
赵火虽是对着飞原说的,但是余光却看着姚铮,姚铮知道,赵火其实是在借机问自己有什么打算,毕竟此次前来伏祈山打探,赵火和飞原其实都要按照他的命令行事。
姚铮心下一凛,面上轻声劝慰道:“赵兄莫急,那文大人对飞原兄什么态度,你也看到了,飞原兄也是被那文大人给骗了,你莫怪他。”
飞原眉头蹙紧:“是我识人不清,连累你们几位,你们放心,我一定想办法带你们出去。”
身旁的老者慢慢抬起头,幽幽插话:“这伏祈山,连一只老鼠都逃不出去,什么办法都没用,你们几个年轻孩子,就不要去送死了。”
赵火叹气,“我知道,算了,这事不怨你。不过接下来到底怎么办?”
姚铮摇摇头,一举一动尽显无奈,“没办法,现在只能听他们的,先去给营中干活,等到大军拔营,总能找到机会出去的,眼下就不要和监军司硬碰硬了,以卵击石罢了。”
然无人发觉他眼底一片冷色,多了几分破釜沉舟之气。他心知,不论监军司有多硬,他都要掰碎了,剁匀了,放进殿下的盘中。
李绥似是认同:“林铮说的没错,船到桥头自然直,走一步看一步吧。”
姚铮打探了一圈洞内的景象,村民们都衣衫褴褛,虚弱无力。
纪大人送他临走时说,殿下身边的暗探身份隐秘,赵火与飞原虽然并不以假面示人,但为安全起见,都是纪大人麾下的暗探单独与这二人联络,殿下身边的其他亲信暗探未必见过他们。
况且已经进来这山洞有一会儿了,如果那些失去音信的暗探认识赵火和飞原,不会迟迟没有动静,看来还是需要一个东西,能让对方能确认他们是殿下的人。
姚铮轻声对赵火说:“赵兄,还请你帮我个忙。”
赵火眨眼,黢黑的脸上神色迷茫:“林小兄弟要我帮什么?直说就是。”
姚铮似面露窘迫地说:“我这一路上用尽力气太多,这会有些饿了,不过身上没有其他值钱的东西,我面皮薄,赵大哥可否帮我拿着这方帕子在洞内问问,换些食物,这帕子是名贵的苏绣,还值几个钱。”
赵火挠挠头:“这……也可以,虽然不一定能换到,不过我面皮厚,替小兄弟你试试。”
李绥奇怪地看着姚铮,问道:“林铮,和洞里的人估计是换不到什么食物的,他们自己都自身难保,要不我拿去给门口监军司的人看看,请他们通融通融?”
姚铮对着他笑一下,好言婉拒:“不必了,我怕惹祸上身,就怕东西没换到,帕子还被他们抢了去。在这洞里问问就好,没有我就忍忍,忍一夜,明日要给监军司干活,他们不会不让我们进食的。”
姚铮从怀中拿出那方帕子,递给赵火,对着赵火道谢:“赵兄,劳烦你了。”
赵火点点头,开始对着洞内其他人挨个询问。
他一边询问,一边看着那帕子上的蟒纹,目光一紧,随即意会。
姚铮不怕洞里其他村民认出这方手帕,普通农户几乎不可能认出帕子上蟒纹代表着的身份含义,但有个人他还得防着——李绥。
马车上说的那一番话始终没有令姚铮放下疑心。
不一会,赵火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干巴巴的馒头。
他神色略带愧疚地说:“对不起啊.......林小兄弟,洞内其他人都食不果腹的,只有一兄弟,这馒头他本想留着自己吃的,我好说歹说,他才愿意换。其他人身上都没有食物了,只能将就一下了。”
他莞尔一笑,往洞里深处看一眼,果不其然,一脸色苍白的年轻男子同样探头往他们这边看来
姚铮感激道:“多谢赵兄,馒头挺好,劳烦你了。”
赵火大大咧咧地摆摆手。
姚铮开始生嚼硬嚼起那干涩的馒头。
他唇齿艰难地咀嚼着,他其实吃不下,嘴里有些酸得发涩,没什么胃口,但是他必须得吃,几乎吃了一半,馒头似冒出一缕纸尖。
姚铮假意咳嗽不止,对着墙干咳起来,趁机背过身将那馒头中的纸抽出,在昏暗的火光下,那纸上的字似是木炭所写,寥寥几字却十分明了:
西南侧第二帐,赵家世子。
姚铮将那纸藏进袖中,继续艰难地咀嚼着那发硬的馒头,目视前方沉思着。
这信给出了一个位置,是要他去找赵家世子?姚铮心中无端地一阵惊骇,为何赵家世子会出现在监军司之中?薛府和赵家难道要合谋?他记得纪殊珩无意和他提起,赵家掌握南境十万大军。
他越是猜想,越是感到身上一阵冷汗,不知殿下有没有料到薛家这些动作,若真如此,殿下背后如果只靠城防营和晋家,南北大军厮杀,鹿死谁手真还不一定……
看来,他无论如何,他明日都得找个机会,靠近那赵家世子所在的西南侧第二帐才行。
对面靠墙歇息的李绥看他吃那馒头吃得难受,关切地问道:“是想喝水了吧?这样吃馒头太干了,我身上的水馕里还有些些水。”
顺着,他从腰间把水馕解开递给姚铮。
姚铮简直如同得了及时雨,道了声谢便接过水馕咕咚咕咚喝了几口。
李绥看着他一气呵成的动作笑道:“遇上这等困境,你的反应倒是从容。”
姚铮神色平静,似还有几分自得其乐:“我从前遇到的事比眼下这可怕多了,眼下虽然监军司把我们关在这,但暂无性命之忧,顶多给他们干些苦活,也不会少块肉。”
姚铮把水馕递回,神情似笑非笑,“你不也一样么?你不仅不愤懑,甚至连丝毫消沉也没有。”
赵火认同地一拍手,露出一口大白牙:“对哦!李兄,你可比我们镇定多了,难道是你心中已有下山的主意?”
飞原虽一向沉默寡言,但目光也朝他这边看过来。
李绥失笑摇头,“几位真是高看我了,下山的办法倒是没有,这监军司将伏祈山围得水泄不通,我一介布衣能有什么办法?不过,正如林铮所说,监军司肯定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才驻扎在这伏祈山,待大军拔营,自然能找到机会逃出去,眼下先听他们的命令吧。”
赵火听完,又失落地靠着那墙躺回去,飞原摇摇头,也就着身下的干草半卧着,似打算直接闭目休憩。
姚铮身形慵懒地靠着洞壁,监军司待这些掳来的村民残忍无情,像棉被那等紧俏的军需肯定是不会发给他们的,索幸洞内无寒风袭入,还有些可铺在地上的干草能躺卧,将就些时日也不是不行。
不知何时,山洞内的火光渐渐暗了下来,李绥在一片呼吸起伏的静谧中轻声问他:“林铮,你睡了吗?”
姚铮神台清明,睁开眼小声回他:“没有。”
“你方才说,你从前遇到的事比这还要可怕,能说与我听吗?”
“你对这个感兴趣?左不过是一些死里逃生的经历罢了,你若感兴趣,等出去了,我慢慢说与你听。”
“好,我能叫你小铮吗?”
姚铮心下一凛,这个李绥,比起赵火和飞原,意外地对他十分亲近,身边的人都叫他小铮,李绥这么问,只是巧合么?
“可以。你还不想睡么?明日监军司只怕不会让我们安睡太久,还是早些睡吧。”
那李绥应了一声,不一会儿便传来沉沉的呼吸声。
姚铮睡在离洞口不远的地方,黯淡的月色探进他的眼,今夜是除夕,故岁今宵尽,新年明日来,只可惜不论是今宵还是明日,他都不能伴随殿下身侧。
殿下今夜回到太子府,没见到他如约在府中等他,是何种心情?他……会失落?纪大人应该会一如往常,侍候在殿下身侧吧?
殿下……就请暂且容忍我……失约一次吧?
月下,太子府。
慕无离一身寝衣披白袍,长发散落地站在寝殿前,月下的他矜贵儒雅,身形笔直挺立,只是那身影寂寥清冷,明明是团圆喜庆的除夕夜,他脸上却不见丝毫喜色,反倒比平日添了几分清冷孤单。
纪殊珩缓步走来,见他望月出神,上前一步劝道:“殿下,早些歇息吧,小铮那边不会出事的,既有飞原和赵火在身侧,又有那文渊暗中相助,您该对他放心才是。”
慕无离面容平静:“你该告诉小铮,文渊是吾的人。”
纪殊珩不怕慕无离降罪于他,从容不迫地为他披上披风:“文渊其人不可轻信,与其让小铮和赵火他们倚靠文渊行事,不如一开始就当作是薛府的人提防起来。”
慕无离语气带了些冷,淡淡道:“你只是既信不过文渊,也信不过小铮,所以你未曾告诉小铮,文渊早已向吾投诚。”
纪殊珩缓缓折腰半跪,作请罪之态,动作却全然不失风雅:“殿下,殊珩为大业计,已告知飞原暗中盯着那文渊,他若假意投诚,我们还有小铮三人潜伏于监军司中传出消息,告知伏祈山实情。”
“他若真心投靠殿下,亦能暗中襄助小铮一臂之力。所以,即便小铮不知道文渊是殿下的人也无妨。”
慕无离面色严厉,随即否认,沉声:“你不必顾左右而言他,飞原与赵火是你的得力部下,一文一武,有他们二人在,吾不担忧那文渊,但此事本不需要小铮冒险,你为何频频在背后游说小铮为吾出面?”
殊珩将头压得更低,神态恭敬,那狐眼微抬,清隽的面容细看还带着几分虔诚:“殿下,玲珑巷刺杀之事,殿下不是始终放不下么?殊珩是在帮殿下,殿下不想看看小铮对殿下到底几分真心么?”
见慕无离冷着脸沉默无言,纪殊珩手心缓缓抓紧,却仍娓娓道来:“殿下,小铮若身份有异,此行与薛府再次碰上,也许就能弄明白为何薛府要对小铮赶尽杀绝;再来,伏祈山危机四伏,上次那些出手救下小铮,又潜伏跟随殿下多日的人,亦不会坐视不管。殿下,此实为一举两得之举。”
慕无离额角抽动,冷声道:“你分明是以小铮做饵,置小铮于险境。殊珩,你此次犯了大错,若去那伏祈山之人不是小铮,而是晋琏,你又当如何?你此番置小铮的性命与安危于何地?”
纪殊珩抬起头,望着慕无离却神色不改:“殿下,殿下信得过小铮,属下和阿琏自然愿意相信殿下的判断,但殿下身边其他人可信得过小铮?”
纪殊珩语气坚定:“小铮来太子府仅半年有余,即便小铮天资再好,武艺再高, 他可是殿下费尽心血培养的将才,可若他始终稳坐府中,其他人日后可会心甘情愿听从小铮调遣?殿下,殊珩明白小铮是殿下心之所系,情之所钟。但此事与殿下的大业不可混为一谈,殿下也该适时放手才是。”
慕无离打算派人再次前往伏祈山这事,要从半月前说起。
原本慕无离接连派的几个亲信暗探前往伏祈山却都毫无音信,伏祈山吃人、闹鬼之事本一时无解。
慕无离正打算微服亲自前往那伏祈山一探究竟,但此时好巧不巧,如天降甘霖一般,竟有人从那监军司中送出一封密信到他的手上,落款人为监军司执掌军需的粮官文渊。
信中这文渊竟主动告诉他,监军司前往伏祈山并非讨伐妖鬼,而是另有筹谋,这文渊以此机密来向他投诚,若监军司行谋逆之举,一旦东窗事发,请求慕无离保下他的性命和官职。
慕无离与纪殊珩自然是半信半疑,薛府的粮官送出密信,若是被薛忠发现,这文渊可谓是命不久矣,这文渊肯冒着这样大的风险送出密信?极有可能是薛府诱他违背军法和律法的陷阱。
但眼下他们派出的暗探的确全都毫无音信,他们只得做好两手准备,一面暂信此人,按照确有其事般谋划,一面又打算派出一人潜入伏祈山,探听虚实。
伏祈山之行本就要试探那文渊是真心投靠还是得了薛府的命令另有图谋,还要与慕无离里应外合,以便他将监军司尽数拿下。
原本这样重要且险象环生的事应落在仇刃身上,赵火和飞原在慕无离与纪殊珩的谋划中仅仅是作两枚暗棋。
若仇刃失利,他只需保住自身,逃出伏祈山即可,仇刃作为慕无离的贴身暗探首领多年,身手极好,即便行事失利,也有的是办法保全性命,而那赵火和飞原在暗处还能继续行事,与慕无离的大军里应外合。
但如今,在纪殊珩的一番游说下,姚铮替代了原本的位置。这个位置极为紧要,若在监军司中身份暴露,生死全看自己的本事够不够从监军司的大军中逃出。
可慕无离压根没想到,他回宫吃了顿团圆夜宴的功夫,小铮人就已经在那伏祈山之中了,再一问,他心火更甚。
原本前往伏祈山之事他需与小铮另作一番详细交代,但不曾想外祖父竟不遵国历,在此新春伊始集结大军前往伏祈山,但伏祈山未出京郊地界,薛忠有调配之权,即便知道薛府有大动作不合情理,但父皇也不好奈何于外祖父。
等他心急如焚地回到府中时,果不其然,人已经出发了。听闻纪殊珩未曾把伏祈山的内情坦然相告,慕无离当即就知道殊珩一定是借机想试探小铮的忠心。
他虽知道小铮身上有诸多疑云,但他从未怀疑小铮对他的真心,一开始小铮提议他代替仇刃前往伏祈山之时,他便猜到这背后少不了殊珩的游说。
但同意小铮前往伏祈山,并不意味着他准许殊珩试探小铮,原本此行既有赵火与飞原在,二人尤擅潜伏与追踪,里应外合之事交给二人足矣,而小铮只需探听那文渊的虚实。
且不论那文渊是真心还是假意,即便是假意投诚,其目的也不过是传出假消息诱他出兵伏祈山,自然不会抗拒与他虚与委蛇表衷心。故而只要出示他的亲笔印信,文渊便能安排小铮及时脱身,如此才是万无一失,保足自身之策。
所以他离开之时郑重嘱咐小铮,一旦发觉情况不对,一定及时撤退。所以,他愿意相信小铮,给他一次磨炼己身的机会——但必须在他护得住人的范围内。
但眼下殊珩根本就没把文渊投诚之事告知小铮,没有文渊在监军司中作安排,小铮要如何脱身?那文渊自然也不会在监军司中随意与小铮表明身份,赵火与飞原二人又独独听命于殊珩,以为这是他慕无离下的令,自然不会告知小铮内情。
如此看来,一无所知的小铮是抱着死志离开的,小铮如今一定已经跟着监军司进入了伏祈山,发现并非妖魔鬼怪作祟,而是薛府暗行谋逆之事。
如此小铮行事只会有两种可能,一是他一定会想办法往山下传出消息,二是他或许会潜伏军中伺机刺杀监军司的将领。
慕无离心中长叹,面染郁色。小铮武艺一半由皇叔传授,一半由仇刃所授,但行事方式却实受仇刃影响更深。
此事险就险在此处,小铮若贸然刺杀监军司将领,即便刺杀成功,监军司人数众多,小铮想功成身退,几乎是痴心妄想。
至于那暗中觊觎小铮的不明势力,慕无离绝不会拿小铮的命去赌那暗处的势力是否会及时出现相救于小铮。若他慕无离早一步回到府中,绝不会允许殊珩这么做,殊珩此番,属实触了他的逆鳞。
慕无离始终沉着脸,冷峻的神情为俊美高贵的面容附上了一层霜雪。
他只要一想到小铮可能会不顾他的嘱咐冒险行刺,他只觉浑身都冷:“薛府此举虽急,但此次你行事,实在过于自作主张,即便吾不在府中,你玲珑剔透,自小跟着吾,如何不知道吾会如何打算?若小铮出事,你难辞其咎。”
纪殊珩垂下眉眼,“是属下僭越,殊珩知错,心甘情愿去刑堂领罚。”
慕无离背过身,面朝巍峨的寝殿,背着月看不清他的神色。
“殊珩,吾待你如何?”
慕无离此时不同往日,平日语气就是再冷,也带着几分包容,但眼下却不同,慕无离此问,似还带着几分失望。
纪殊珩咬紧牙根,颤声道:“殿下待我与阿琏,亲如手足。”
数年的相伴,慕无离只需一问,纪殊珩便已知晓他心中所想。
故而他不等慕无离回应,他又硬着头皮表衷心道:“此事一过,若证明小铮身份清白,对殿下绝无二心,往后殊珩如何待殿下,便如何待小铮,属下会将小铮视为太子府第二主,阿琏……也会同我一样,属下以纪家祖辈百年声名起誓。”
慕无离叹了口气,终是拂袖离去。看来,伏祈山需要尽快解决才行,他担忧小铮做出傻事。
纪殊珩终于松开紧握的手——那手心已是薄汗一片,他姗姗起身,望着慕无离走上台阶的背影,神色复杂,他这次犯的过错的确触及殿下逆鳞,但面对殿下,他始终是怕的,他怕因他的僭越之罪,殿下对他生出忌惮之心,但他不得不这么做。
明日,殿下该向陛下上奏请求出兵剿匪了吧?陛下信不过殿下,一定会派傅家人同去。这监军司,终于近在眼前了。
纪殊珩回过神,向府中刑堂走去,殿下宽以待人,府中刑堂形同虚设,连阿琏犯了错也不过是在那刑堂思过一夜。
纪殊珩苦笑,他何尝不知道自己在犯僭主之罪?但他既然此生跟随殿下,出现任何可能不利于太子府的事,他都不能放过,否则,便是他这个谋士的失职,为了大业,他愿意替慕无离当那个无情之人。
纪殊珩推开刑堂的门,修长白皙的手指解开厚实的披风,在两侧侍从惊恐的眼神中双膝跪地,他面无表情地对着一旁害怕得默默后退的侍从冷声说:“太子府管事,纪殊珩,僭主之罪,奉命领罚,四十棍。”
那些侍从拿着刑棍,颤颤巍巍地接近纪殊珩,却迟迟没动手,暗自嘀咕:这纪大人今日怎么了,怎么会犯了僭主之罪?殿下往常可从未罚过纪大人,四十棍?这是真的么?
纪殊珩见两侧的侍从迟迟不动手,他冷声道:“还不动手?府中规矩何时因人而异了?”
话落,那些你看我我看你,迟疑着的侍从才缓缓挥动长棍,一棍一棍有力地落在纪殊珩清瘦的背上,纪殊珩紧咬牙关,闷哼出声。
刑堂外,明月高悬。
另一边,伏祈山中,姚铮见洞中毫无异样,其他人皆熟睡,呼吸声此起彼伏,才渐渐放下心,意识开始朦胧,忽然之间不在熟悉的环境,他的睡意比平时还要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