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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姚铮卷着被子睡得香甜,屋内温暖而静谧,屋外却寒雪交加,慕无离和纪殊珩出门的时候,轻轻地带上了门。

纪殊珩撑开伞,二人向书房走去。他狐眼看向慕无离:“殿下,晚上真的不需要属下和仇大人跟在身后保护吗?如今京城不太平。”

纪殊珩用的是肯定的语气,凭他对慕无离的了解,慕无离不可能不留后手。

慕无离抬眸看着空中飞舞的细雪:“你不必来,让仇刃远远隐匿身形跟在身后,不用跟太紧,小铮五感极其敏锐,仇刃跟太紧会暴露。你告诉他,不用管吾,只要必须保证小铮在他视线范围内便可。”

纪殊珩垂眸:“是,殊珩明白。”

慕无离单手背在身后走了一会,加上了一句,冷漠的,近乎无情的指令

——“若有不怀好意靠近者,就地诛杀,做得利索,不要有任何声音。”

“属下会原话转告仇大人。”

慕无离最近下令软禁姚铮,纪殊珩一开始也是很意外的,但是他顺着刺杀那件事的思路一想就明白了——傅云起说他们遇上的刺客几乎三十多人,即便傅云起武功高强,和慕凤玄加起来重伤了一半刺客,但其余三人逃走后,小铮一人面对十几人——几乎是必死之局。

纪殊珩不必多问,也知道慕无离察觉出了什么,救了小铮之人来头不一般,尽管小铮只简单揭过,说是被路过的大侠顺手救了,但这样的理由实在牵强,聪明如殿下,怎可能会让刺杀之事就这么简单的揭过去呢?

殿下如今对小铮做的事,就如同北征时对那北境六城。在殿下眼中,小铮简直如同熟悉的囊中之物一般,那种无需质疑的归属感、权威感,就像是失落之物被殿下漠然地随手拾起一般果决、迅速,从不需要多加思虑。

殿下......不希望有任何人觊觎小铮,不论出于任何原因,不论对方是何来头。

他是永昼太子,但他更是慕无离——一个能上战场攻城掠地的将军,一个双眼洞穿朝堂权术的皇子,一个一手执书,一手持枪的......储君,是未来的天下之主。

纪殊珩在心中直想发笑,只有姚铮,那个蠢货,噢,那个美丽的蠢货,才会被殿下儒雅温和的外表所欺骗。

慕无离在他们的心中,是主子。是可以付出所有信任,交托生死,倾注一生去跟随的——主人。

自打他与晋琏立誓终身跟随于他,他们三人便有共同的愿景与信仰,殿下待他们,尽管只年长三岁,却如兄如父,他纪殊珩这一生,最重要的事只有一件,那就是追随慕无离。

殿下喜欢小铮,又能如何呢?只要不误他们三人的大计,殿下就算是喜欢那蓬莱仙山,他们都得想想办法把那仙山给挪过来,何况只是一个喜欢美貌绝色的男子?

尽管眼下这个人似乎被京中其他势力盯上,但那又如何?要是连个人都占不住,他们谈何收复北境二十城?

但他害怕的却不是殿下喜欢小铮。

小铮出事之夜,殿下看着虽冷静,但做出的事却几乎将要越过他平日行事的底线。纪殊珩想到这里,眉头紧锁,若他真能心甘情愿被殿下锁在太子府一辈子倒也罢了,但他看得出来,小铮想与他们一样,站在殿下身边。

小铮知道的并不多,但他担心,有朝一日如果小铮背叛了殿下......殿下恐怕会做出他们意想不到之事来。他是不是应该,替殿下留个后手呢?

纪殊珩叹了口气,罢了,自己不能插手太多殿下的私事,若真有那一日......他眸中流过一瞬杀意,他自也有其他办法,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入了夜,月明星稀,寒色照人,却是难得的风平浪静。华灯初上,长街悬灯千里,街上人来人往,市坊行肆挂着红灯笼门户大敞,街道两侧摊铺商贩叫卖声此起彼伏,物类繁杂,简直要让人看晕了眼。

慕无离褪去那番太子衣饰,一身玉白色绣银常服,腰缠玉带,墨染的发丝在风中吹拂起几缕,不似平日的高高在上,却多了几分文雅之气,恍如天上那执笔书卷的谪仙。

姚铮走在慕无离左侧,他没有更换装束,身上还是那蓝白鹤袍,但慕无离换的这套常服,他之前在淮北也未曾见过,他忍不住暗自嘀咕:早知道出门换身衣裳了。

慕无离与他缓步行走,一贯是那副温和的表情,他微笑道:“又在想什么?”

姚铮那悬在右侧的手忍不住扯了一下自己的衣袍:“殿下换衣服......也不知会我一声。”

慕无离看着前方的路和人群,眼中映着澄黄的盏盏长灯,但姚铮知道,慕无离余光在看他。

“小铮是在惋惜,吾没唤你为吾换衣服?”慕无离说着,不由得笑出声。

姚铮愠怒道:“殿下!殿下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慕无离得到了满意的反应又笑一声,“吾出门在外未带太子仪仗,自然不能穿太子朝服。”

两人边走边说着,即便慕无离已经穿了常服,但二人并行漫步,一路上还是引起不少人围观侧目,却也不说什么,只带着些吃惊的眼光瞧这二人,颇有一副“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的架势。

一个还不到慕无离腿高的小女孩在二人走后,看向自己守铺子的母亲奶声奶气地问:“娘亲,他们是神仙还是妖怪呀?”

那小女孩的母亲对着她摇了摇头,忙提醒道:“茹儿,不要乱说话,人家会生气的。”

小女孩懵懵懂懂地点了个头。

姚铮耳力极好,扑哧一笑地对慕无离说:“殿下,方才路过那小女孩子以为咱们是神仙和妖怪呢。”

慕无离笑着看他:“那你告诉吾,你是妖还是仙?”

姚铮看着前方无人,面对着慕无离,背对着前方的路后退走,颇有几分调皮顽劣,似有意无意地说:“我若是妖,第一个先将殿下的心掏出来瞧瞧,里头到底装着多少我不知道的东西。”

慕无离定眼看着他,似是玩笑,又似认真:“铮儿想知道吾任何事,不必亲自剖心。吾心甘情愿自己剖开这颗心,将一切血淋淋的东西摆在铮儿面前。只是,吾不知道,铮儿有勇气和胆量看完么?”

姚铮被他这话问得错愕,不觉白着脸收了笑,回神时又努力扯出几分玩笑的意味:“殿下又在吓我,永昼储君若是因我而死,我可是要被杀头的。”

话落,他不再后退而行,而是转过身继续与慕无离并肩走,眼神看着前方,似乎只将刚才那一番话当成一个玩笑。

“殿下!这个针包好好看,霜儿肯定的喜欢!老板,给我包一下。”姚铮笑着。

“好嘞,公子真是人俊眼光也好啊,这个只剩下一个,白天都卖断了。”老板笑嘻嘻笑着,包起来的手脚十分利索。

慕无离自然而然伸出手,提起那包裹。

姚铮一下红了脸,待离铺子走远一些,他小声道:“我来吧,殿下怎么能做这种事?”

慕无离的声音如同那沉寂多年的的山间石,浑厚而沉稳:“你右手有伤,再说即便是好友之间,出门也会互相帮忙提物件,何况你我之间......既穿着常服在外头,我就不是那永昼储君,这种事如何做不得?”

姚铮点点头,既然慕无离自己都说在外面不用顾忌身份了,他也没什么好坚持的。

“既在外头,改一下称呼吧。我不用自称,你也不要唤我殿下。”慕无离双眼直视前方,理所当然道。

姚铮动了动嘴,不好意思地移开眸:“好吧......我听殿...无离哥哥的。”

慕无离闻言眸色一深,瞬间又恢复如常。他笑了:“我以为,你会去掉后面那二字。”

姚铮不知不觉又想起,那日大雪纷飞,在殿下寝殿里他们二人......在二殿下面前拥吻,殿下在他耳边,说那些话。

当时......殿下说......

【那些称谓,留到你我洞房之时再去叫】

姚铮连脖子都红透了,却仍然硬着头皮道:“是殿下先唤我铮儿的!再说,殿下本就大我六岁,如同辈一般称呼,我实在做不到。”

慕无离似柔情万分地说:“铮儿高兴就好。”

姚铮不知不觉挑了许多东西,慕无离双手都提满了,姚铮右手有伤,左手上也提了一些,二人几乎拿不下了,姚铮才暂且作罢。

慕无离一如既往地逗姚铮:“铮儿是想到了要拿这些,才没带踏雪么?怪不得小家伙那么黏你,你竟舍得将它独自留在府中,要是铮儿在铺子前再多停留片刻,怕是只能唤殊珩和青松来了。”

姚铮颇为不好意思地对着慕无离笑:“其实我也没想到我会.......买这么多,哥哥辛苦了。”

慕无离却没接话,而是自顾自地点了点头:“你将前面那两字去了,的确听着更顺耳些。”

姚铮再次怒道:“殿下!”

慕无离转过头看着他,笑意满满:“只是,若今后遇到其他比你年长之人,这么叫不妥。”

姚铮红着脸移开眸,他明知故问道:“可以是可以,哥哥知道我读书少,不识得什么礼仪,若遇上其他人,我该如何称呼?”

慕无离心满意足:“同辈或小辈称呼姓氏,后头接一公子即可,就如同我称呼林太医的儿子那般;若是长你几岁,姓氏后加一兄字即可。”

姚铮调皮顽劣道:“知道了,慕兄。”

慕无离无奈,只得拿出几分威逼利诱:“你上次同吾说,等你伤好了想同吾过招?现在不想了?”

姚铮立马认输,眨着眼帘道:“想想想,当然想,好哥哥,无离哥哥,我错了。”

慕无离无奈地摇摇头。二人缓步走到河边,趁着身边经过的人不多,才你来我往地肆意调笑。

不想忽然却被一大胆上前的道士站在面前拦住,那人手中还拄着一竿子,挂着面白旗,上头是几个潦草的黑字:神机妙算岱真人。

那道士衣衫褴褛,衣服上到处是补丁,另一只手拖着一个袋子,敞了些许,里面似乎是到处收集来的破烂,但那道士身上并不脏,面容反而年轻白皙,梳着永昼最普遍的道士头。

慕无离心生警惕,手臂阻在姚铮身前,示意姚铮在他身后退两步拉开距离,姚铮自觉退到慕无离身后,但他也可疑地看着这道士。

“二位不必匆忙离开,来小道这算上一卦如何?”

慕无离默不作声地打量着这道士,反倒是姚铮先开口道:“糊弄人就不必了,你想要多少钱?我们可以考虑看看。”

那道士却颇为好笑地摆了摆手:“公子误会了,小道不要钱,小道今日算到你二人会出现在此处,天意安排小道在此恭候二位,为的是看看二位的命理,二位对前路未知之事,难道不好奇吗?”

这道士的话勾起了姚铮的兴趣,姚铮疑惑地问:“不要钱?那你要怎么看?你给我看看。”

那道士神神秘秘地说:“只能先给这位白衣公子看,再给小公子看。”

“为何?”

“天意如此安排,乱不得。”

姚铮回过头与慕无离对视一眼,慕无离点点头,将手中包裹暂且放在地上,却从未放下那警惕之心。

他另一只手顺其自然地十指相扣牵着他,这样,即便是有人突然从身后偷袭,慕无离也能一下带着姚铮躲开。

“这位白衣公子请伸出手。”

慕无离轻笑一声,这是要摸脉么?手法与那些招摇撞骗的假道士有何不同?但还是朝他伸出手。

而那道士却全神贯注,在那手掌上摸了片刻,又看了片刻,眉头紧锁,又拿出手中罗盘拨弄,看着那罗盘最终的指向一时出神。

“真人可看出什么?”

慕无离眼中透着锐利的光,声音温和,眼中却带着防备。

那道士沉默片刻,道:“公子命数坐落在紫薇星垣,紫薇地支。三世为帝,今世为第三世,若今世仍为帝,三魂七魄大耗。劳心力竭,孤独而死,年仅四十。”

姚铮不由得瞳孔骤缩,心头一紧,眼尾那颗红痣动了动,他不顾右臂的伤,长腿一迈抽出双月弯刀抵在那小道士喉间,喝道:“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谁知那小道士竟然全无惧色,眼中平淡如水,似乎只在陈述一件最为简单不过的事,慕无离按着姚铮的手臂,拉着着他的手臂放下手,姚铮沉下一口气,将刀收回刀鞘。

慕无离面色平静,眸色如水:“真人得此卦象,是日后既定的事实,还是命数中可变的推演之一?”

那小道士看着手中罗盘:“我只得测出两种可能,但另一种需要看过这位蓝衣小公子才好确定。”

姚铮重重呼出一口气,左手放下东西,手腕朝那小道士伸去。

那小道士一番又摸又看,又再次拨动那罗盘,半晌后道:“命数坐落紫薇星垣......奇了,头一次看到人间有两个命数坐落在紫薇星垣的......武曲星化禄,前半生命途波折,终成人间正主。”

那道士说完,姚铮不由得笑出声:“你这算得也忒不准了,还两个紫薇星,你这意思是我和殿......无离哥哥都是皇帝命不成?小道士,你不怕被旁人听到说你妖言惑众,抓去杀头么?”

那道士却只是笑而不语。

慕无离却依然面沉似水,问那道士:“一国从无二主,猛虎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真人的意思是,若我为主,必然活不过四十?那我二人何人为主,于永昼而言,有何不同?”

那小道士不急不缓收起罗盘,也不顾在一旁看笑话的姚铮:“两位公子面前只有两条路,至于永昼如何,小道算力有限,推演不出。人间从无二主,一人若为主,一人必须断世权、斩红尘。小道只能说这么多了。”

说完,那道士果然分文没要,扛起那那包破烂,悠悠闲闲地走了,哼着不知何处的曲调。

姚铮见慕无离沉默不语,不由得笑着问:“哥哥不会信了他的话吧?我出生在一小镇,又没有那个揭竿起义造反的心思,怎么可能是什么紫薇星皇帝命呢?”

慕无离注视着姚铮,伸出手将他耳边的发丝捋到耳后,柔声道:“世事莫测,如果铮儿会与我争这天下,我会将你教成最好的皇帝。”

姚铮虽然觉得那道士鬼扯的话十分好笑,却被慕无离说的话打动了:“我不是慕氏皇族的人,也从来不想做什么人间之主。但无离哥哥愿意守这天下,我就愿意陪你守,一定不会让哥哥劳心劳力,孤独一人。”

慕无离轻轻拥姚铮入怀,二人无须多言,便已知对方心意,桥边无人,二在树下相拥,温情脉脉。远处传来孩童的嬉闹,隐隐约约一些两小无猜之言传入耳中。

慕无离的怀抱很暖。因常年习武,隔着厚重的、名贵的衣料,他都能感受到那衣下炙热的、结实的体肤,他在想,若是没有那一层阻隔,慕无离会不会......烫化他?

将他不知不觉化成一滩水,他从此不属于任何一支河流,不属于任何一方汪洋,只会流向慕无离,流进这人深不可测的眼中,被他包裹、被他容纳。化作他的的泪,他的汗——最终又随着世间万物的变化,化作雨水,回到他的身边。

慕无离喉咙低低笑出声,姚铮靠在他怀中,疑惑道:“无离哥哥在笑什么?”

“忘了问那道士算算姻缘。”

姚铮恼道:“那个乱说话的假道士!”

又埋在慕无离怀中闷声说:“那个道士说的话,无离哥哥不许信。”

慕无离收了笑:“嗯。”

“一句也不许信。”

“嗯,一句也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