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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姚铮回到了陈王府,才入府门,许多陈王府下人便纷纷往他这边看,交头接耳,兴许是在议论那日世子将他痛打,如今他却能安然无恙地继续回到陈老王爷身边侍奉的事。姚铮心中了然,没有过于放在心上,他不必同任何人解释。雪停了,只见陈老王爷如同往常那般在庭院中遛鸟,姚铮走上前去,欠身行礼:“这外边虽不下雪了,却还吹着北风,王爷当心着了风寒。”

陈老王爷笑眯眯地看着他:“啊,是小铮回来了。本王有段日子没喝到小铮泡的茶了,想念得很啊。”

姚铮莞尔一笑:“王爷说笑了,姚铮这就去给您泡,王爷先到殿内喝喝热茶如何?待风停了,再出来逗它们。”这它们,自然说的是陈老王爷养的那名贵的鸟儿了。

陈老王爷点点头,往殿里走去,“小铮啊......你的的身体可好全了?”

姚铮颔首:“劳王爷记挂,已经无碍了。”

陈老王爷笑呵呵点点头:“待喝完了热茶,让本王看看那刀法你可有遗忘。这天气寒冷,在冷风中练刀,你可能坚持?”

姚铮笑着答:“若敌人进攻,不分冬夏;寒暑于姚铮来说,又有何区别呢?”

陈老王爷笑呵呵看着他,称赞道:“你这孩子,觉悟太高。”

姚铮低眉垂目,微笑道:“王爷谬赞。”

姚铮一连在陈王府中练刀多日,姚铮已将刀法记得娴熟,但同样的招式,却发挥不出陈老王爷那般狠辣的效用来。

一切似乎与受伤前没什么不同,陈王世子也再没有出现过,但听闻,慕凤玄因着那腿伤,一连在床上养了二十日还未曾好全,陈王府下人见到姚铮还是窃窃私语,但姚铮置若罔闻,与从前一般,伺候陈老王爷喝茶、听戏、遛鸟,余下就是陈老王爷在一旁看他练刀。

太子将世子痛揍了一通的事也就只是在贴身伺候的下人之间传,那晚的事,陈老王爷已经提前摒退了宗祠前值守的下人,故而府中下人大多都只知道世子不知为何受了伤,却不会将此事关联到他身上,而慕凤玄也不曾来找过他。

除了......他时而会派人传几封问好的信回太子府,因信不过陈王府的下人,他也不敢写太过于逾矩的话,他只写些许隐晦的信笺,便如同下属问候主子那般......而慕无离的回信,亦然言简意赅,顺带还夸他的字与他越来越相像,若非执笔多年的学士来看,只怕一时半会也辨别不出。

而那日的约定,只有他们二人心知,即便慕无离说,在他及冠之时,只要自己心意未改,便与他正式成婚......只是,他却不想只躲在慕无离的身后,他也希望,能够同他并肩作战,面对一切。

他年幼时,便躲在母亲身后躲过数次刺杀,如今,世上已经没有他的亲人,却有了心心恋慕之人,他绝不愿再遇到危机时,仍然如同从前那般躲在重要之人的身后,苟且偷生。

即便二人已心意相交,姚铮的愿望却不曾改变,他希望堂堂正正站在慕无离身边,既完成他收复北境二十六城的心愿,又能查出刺杀他父母的凶手,将那凶手绳之以法,不论那人的势力有多么滔天。

又是一连半月过去。庭院中下着细雪,陈老王爷在檐下,坐在躺椅上,喝着热茶看他挥刀。

姚铮眼神坚定,双手紧握着短刀,交叉横在身前,刀身闪烁着寒光,他注入几分内力,提起薄如纸片的刀尖,猛然劈出,带起两道风,他顺着这刀风重复挥出疾速的数道劈砍,又翻身横扫,只见空中,那簇状细雪顷刻间变为细沙一般被寒风吹走。

陈老王爷原本还在笑呵呵逗鸟喝茶,见状收笑起身,走到他身旁:“看来这刀法你已娴熟于心,细雪成沙?不错,小有成效,怎么样,要不先放下刀,松松筋骨,你不是好奇凤玄的拳法么?”

姚铮闻言双眸顿时亮起:“世子的拳法有何玄妙之处?”

陈老王爷乐悠悠地说:“那孩子,从小就爱忤逆本王,看不上这双刀,却尤其崇拜离儿。学的大内宫廷拳法和长枪,离儿出征那几年,他与那傅家的武官学,这拳法虽然不挑人,但太过板正刚猛,你看他的身形,心中便有五六分知道他下一刻要攻击何处,但有离儿鉴儿那般力量的,天底下能有几人?也便只有离儿和鉴儿能以那绝对的力量避开那拳法的劣势。”

陈老王爷伸伸腰,目光如炬地看着他,双腿弯曲,肌肉紧绷,突然朝他发动攻击,直拳直取他咽喉,姚铮瞬间闪避,同时踢起地上双刀猛地朝陈老王爷劈砍而去,陈老王爷拳势不减,反而愈加狠戾。

两人的身影在空中交错,刀风与拳风交织在一起,这宫廷拳法的确独特,每一拳似乎都蕴含无尽的力量,拳拳如锤,直面而来,姚铮一边躲闪一边止不住地在陈老王爷身上寻找破绽。

终于,激战许久,姚铮蓦地想起林霜绛为他画的那副人体经络图,他变换招式,以身作饵,直到陈老王爷的拳将要打到到他眼前一指距离时,他蓦地假意向后倒,却借力顺势侧翻到陈老王爷身后,一刀抵住了陈老王爷颈后的风池穴,一刀抵住了陈老王爷背部的三焦穴。

陈老王爷霎时停住,大笑。

姚铮放下刀,见陈老王爷回过头,对着他连连拍手,称赞道:“看来小铮已经发现了最大的一个破绽。”

姚铮笑道:“此拳法的确力量刚猛,攻守兼备。但攻时其实有所保留,全凭藉习武者自身的内劲伤敌,若习武者力量有八成,出拳最多也只有六成。而那守,却也并非全心守,看似毫无破绽却攻守浑然一体,当出拳得手时,防守便会一同跟随出拳的放松而懈怠,我若假意落于下风,放弃守,全力攻,便能六分把握趁机一击制敌。”

陈老王爷捋着须:“你的天分悟性,不愧对离儿的悉心栽培,此法对凤玄这等止步不前,缺乏苦练的半调子是极为有用,只要不是对上离儿鉴儿这样的人,毕竟几乎没有人能从他们的拳下逃脱。”

姚铮颔首,垂眸道:“殿下与二殿下的武艺,姚铮只希望能达到十之一二,不敢妄想能与之匹敌。”

陈老王爷哈哈一笑,摆手道:“咱们不同他比,整个永昼能达到他们十之一二的都没有几人!你也不必太过自谦。”

姚铮抬眸,用钦佩的目光看着陈老王爷:“王爷双刀已是绝世无双,宫廷拳法竟也能打得这样好,姚铮实为佩服。”

陈老王爷捋着胡须,眼神怀念道:“当年,我追随先太子慕如瑛习武,先太子慕如瑛当年之名,是比起离儿有过之而无不及。”

姚铮怔住,迟疑地问:“先太子殿下......有何厉害之处?为何姚铮在民间从未听闻?”

陈老王爷坐在躺椅上,神色略有悲伤,似是在回忆:“先太子慕如瑛,是当今陛下长兄,他天生神力,五感敏锐,身手敏捷。不论是拳法还是枪法,几乎都能三招制敌,当真是盖世无双。当年本王与他一同出征,几乎所向披靡,当时将侵入二十六城的敌人驱赶至汝北城外,直到攻打没疆到青玉关前几百里的稷山狭地中,本王原要诱敌到那狭地中,先太子再将敌军一齐围剿,却不知为何敌军的后援竟准确赶到,并将我们齐齐包围,先太子慕如瑛带本王杀出血路,最后将本王推上马,而他......千刀万剐而死。”

姚铮垂眸,他内心的确不得不为先太子最后的结局而动容,却不知如何作答陈老王爷的话。他沉默不语,片刻后微微欠身道:“王爷恕罪,姚铮竟无意提起了王爷的伤心事。”

陈老王爷示意他起身,缓缓道:“不过是前尘旧事,自那一战后,永昼便彻底失去了北境二十六城,没疆虽胜,但连年征战也已士气萎靡,精疲力竭。自此便同永昼议和。直到离儿出征,又将汝北外的北境六城夺回,永昼才民心大振,只是当年收回北境六城后,永昼恰逢大旱,国力不足以支撑收复余下二十城,加上同那没疆将领鏖战许久,离儿才不得不暂且同意休战,同那没疆议和,维持边境这几年的稳定。”

姚铮垂眸:“多谢王爷,愿意告诉姚铮这些事,所以殿下找到王爷传授我刀法,也是......”

陈老王爷看着他,神情肃穆:“没错。二十六城的百姓,在被没疆占领后成为奴隶,男为奴,女为妓。二十多年前失去的那二十六城,是永昼百姓心中的痛,败的那场仗,亦是本王心中的痛。离儿找到我,要为收复余下二十城培养将才,对战没疆将领额尔敦齐木.布和,他选中了你,耗费心血培养做他麾下的武将。”

姚铮睁大双眼,难掩震惊。他恍然大悟,此刻,他心情十分复杂。原来,殿下最初招揽他之时,对他说:“若要为将,先成神兵”,竟然真的是将他当作神兵一般培养锻造;殿下对他说:“吾不需要刀,吾要你做永昼的一把刀”,原来,他这把“刀”,的确是永昼准备拿来挥向没疆的刀;殿下还对他说:“手握权柄之时,仍然以公义为先,莫失本心。”

什么是公义?夺回二十城便是公义么?

姚铮忽然之间明白一切,明白他当初入太子府时究竟承诺了慕无离什么

——即便他当时不明白。而今他明白了慕无离曾经对他的一切用意。

那么,在慕无离眼中,他与天下,孰轻孰重?他与所谓公义,孰轻孰重?

姚铮不敢问出这个问题,他心中知道答案。

既然慕无离从一开始便打算将他作为并肩作战的同伴,将他放在身边,言传身教,悉心培养,只为助他完成他收复北境二十城的夙愿。

那些谋划,那些因果,都是从前种下。

而如今,这把刀,挥向敌人的利刃,悄悄长了心,爱上了执刀的人。

慕无离对他的期望在他们心意相交之后,可有改变?

还是说,自打慕无离吻住他的那一刻起,已经做好了与他并肩作战、同生共死,哪怕有可能一起战死疆场的准备?

见姚铮沉思许久始终沉默不语,陈老王爷以为他一时听闻自己有可能面对如此重大的期望,心生忧虑,便安抚他道:“你不必惶恐,离儿排兵布阵向来运筹帷幄,不会让你一无所知地面对那没疆大将。即便有危机,以他的性格,只怕他也会挡在你身前。”

姚铮摇了摇头:“王爷,若真等到出征那一日,姚铮会同殿下并肩作战,竭尽所能助他收回二十城,不论面临何种境地。”

陈老王爷看着他,满意地笑笑。

姚铮又问道:“王爷,既然殿下心系北境二十城,为何不眼下便向圣上请求出兵北上?是遇到了何种难处?”

陈老王爷似有疑惑:“离儿这样在意你,重视你,竟没有把眼下局势告知于你吗?”

姚铮低下头,略感惭愧道:兴许是我还帮不上殿下的忙。姚铮只知道,如今陛下似乎对殿下颇为不喜,但收复二十城此等大事 ,于国于民皆是好事,陛下为何阻拦?“”

陈老王爷拿起热茶,泯了一口,娓娓道来:“本王虽远离朝堂不问世事,对京中显而易见的局势却是知道一些。首先就是离儿的母家——薛家如今过于显赫,朝中百官过半数都以薛家马首是瞻,此外,薛家掌管京郊的京城监军司。而宫内,以傅家为首,统领禁军,深得陛下信重;宫外,以晋琏为首,统领城防营。晋家......世代驻守北境,实际上,在晋将军年幼时晋家与当今陛下做了妥协,陛下以晋将军长大后要掌管城卫营为条件,强留了晋将军在京城内长大,实则为质。换得晋家继续忠心耿耿驻守北境二十余年。不过,当今陛下没有想到,晋将军自小追随离儿,二人出生入死,感情甚笃,如今朝中无人不知,晋将军是离儿的人,只不过是表面上服从朝廷任命,甚至城卫营许多事,晋将军都会先询问离儿的意见。”

姚铮沉思,“所以,如今京城兵权,呈三足鼎立的局面,宫内为傅家,宫外为殿下,而京郊,为薛相国的监军司。”

陈老王爷微微点头:“不错。但离儿自小受大学士教导,品行习性,都可为皇室中人表率,本王也看着他长大,他自是不会与薛家合谋,做出叛乱篡权之事,只是,自打他收复北境六城后,民间百姓称颂爱戴,离儿风光无两,又加上赈灾擅自调兵,于当今圣上来说,离儿频频越权,先斩后奏,圣上不得不忌惮于他,甚至在朝中扶植三皇子慕无戚与他制衡。”

姚铮眉头紧蹙。只见陈老王爷继续说:“出征二十城一事,仅凭借北境几十万驻军自然不够,那是异常艰苦的鏖战,几年过去没疆也定然兵力更胜从前。而眼下,离儿若想出征二十城,陛下与薛家,必然不会答应离儿既手握京城大部分兵权......又能联合晋家在北境的驻军。”

姚铮大悟:“姚铮明白了,殿下若想出征北境,必须先收拢京城兵权,便于调配。但有圣上与薛家在前阻挠,故而殿下只能从长计议,可是,那为何殿下不假意与薛家相和,拿到京城监军司的调配之权呢?”

陈老王爷笑了笑:“小铮你啊,还是年纪太小。薛忠那个老家伙哪是离儿虚与委蛇一番就能将监军司交出来的,那可是他的心头肉啊,只怕比起离儿这个亲外孙还亲了不少,他到还想反过来摆布离儿 对抗当今圣上,只不过,离儿毕竟是姓慕而不是姓薛。”

姚铮惭愧一笑:“是姚铮想得简单了。”

陈老王爷无所谓地摆摆手,“他不告诉你这些,兴许也是不愿你分心。”

姚铮抿唇:“多谢王爷告诉姚铮这些,知道了这些事,姚铮才能更好地为殿下分忧。”

陈老王爷笑而不语,伸手去逗弄那名贵鸟儿。片刻后,提醒他:“你如今刀法已然小成,可换上你那宝贝双月弯刀了。”

姚铮遂笑逐颜开,道:“姚铮明白,这些时日,多谢王爷教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