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绎带着岑福,袁今夏和杨岳一起,将十六名主考官和同考官分成两批,分别单独问话,整整三个多时辰过去。
“哎呀,累死了,一无所获,”袁今夏敲着脑门,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大杨,咱们去看看大人和岑校尉那边有没有什么收获吧,”
杨岳也是筋疲力尽,“今夏,若他们是无辜的也便罢了,否则的话,众口一词,定是事先串通好了,”
两人正说着,刚好见陆绎和岑福也走了出来。
“大人,怎么样?”
陆绎摇摇头,“无论怎样试探,八个人口径一致,均不承认考场作弊,只说是监生无理取闹,”
“难道主考官和同考官都是无辜的?可是,监生殴打上告也是事实,难道他们明知道我朝律法,还要明知故犯?这对他们的前途可是有极大影响的,甚至终生不能再走仕途,”
“他们现在嘴硬,很快就会知道后果是什么了,”
“大人,您是怀疑考官作弊属实么?”
“我也只是怀疑,还需要证据,历朝历代的科举都或多或少存在一些弊端,有人趁机做些手脚也是有的,”
“大人,卑职只是一个小捕快,对这些自然是一窍不通的,大人可否与我们说说科举之事啊?”
“几个时辰审讯,都饿了吧?”陆绎说完,冲岑福说道,“饭时已过,去广德楼订一下,我们过去边吃边聊,”
岑福应了一声,刚要走,杨岳急忙说道,“岑校尉,我同你一起吧,”
两人离开。陆绎心里暗笑,“杨岳平时一副实在憨厚的性子,没想到却如此有眼力见儿,”扭头冲袁今夏低声笑道,“今日来时,还夸你圆润了些,更好看了,现下却让你忍饥挨饿审讯,是我的不是了,”
“大人此言差矣,首先,卑职是被锦衣卫借调来办理差事的,并非来享福的,这第二嘛,审讯时谁也不能事先料定会发生什么,用时多久,所以这跟大人无关,大人不必心怀愧疚,第三,审讯过程中,真的饿了,也得挺着不是?以大人的性格,哪怕是饿上两天,也会坚持到底的,对吧?卑职在这一点上绝对要向大人学习!”
“自我认识你那日起,你这张嘴便派上了用场,从不服输,还总能说出来子丑寅卯,虽然有时尽是歪理,”
“大人~~~您不夸夸我也就算了,还挖苦我?”
此时袁今夏的肚子不受控制地“咕噜噜~咕噜噜~”叫了几声。袁今夏伸手捂了捂,又放下,尴尬地笑道,“它还真不听话,”
陆绎宠溺地笑道,“就快到了,再忍一忍,”
“大人,您可还记得当年我们下江南,审理周显已一案时,在牢房中问讯后又到了库房,卑职也是这般,”袁今夏轻轻拍了拍肚子,“当时我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这么丢人的事被大人发现了,”
陆绎调侃道,“原来袁捕快那个时候就知道害羞了呀?”
袁今夏左右瞧瞧并无人注意到他们,便伸手在陆绎胳膊上用劲儿拧了一下,低声假装恶狠狠地道,“大人一再挖苦,卑职也须略施些手段了,”
陆绎忍不住笑出声,“怎么?变成了陆夫人后,这胆子也大了?”
“什么呀?大人,您胡说什么呀?”袁今夏小脸通红,“人家还没嫁给你呢,”
“你不想嫁么?我可是觉得,你说不定早就打定了主意,不然你为我挡什么桃花?”
袁今夏一时没反应过来,扭头吃惊地看着陆绎,“大人,什么意思?”
陆绎略显得意地说道,“那年桃花树下,你我同吃虾饺面,你多次为我挡住桃花,可是忘了?你若不是喜欢我,为何要将我的桃花运都挡住?”
“大人~~您才是歪理一大堆,我那不是怕花瓣掉到您碗里吗?”
陆绎坏笑道,“你当时就对我那么用心啊?”
“大……”袁今夏咬着嘴唇,瞪着陆绎。
“怎么?被我说中了,羞于承认?心里暗自高兴?”
袁今夏顾不得在街上,伸手又去拧陆绎的胳膊,还没碰到,人影一晃,陆绎已在三步开外了,“袁捕快,不是饿了吗?还不快走?”
袁今夏笑得极其无奈,心道,“大人如今变得越发地顽劣了,岑福曾说过,大人幼时可是个开朗的性子。待成亲后,可要想个法子治治大人,不然经常这样被大人调侃那还得了?”袁今夏想到成亲,突然自己就羞红了脸,“哎呀,袁今夏啊袁今夏,你到底胡思乱想什么呀?”
广德楼。
四个人都饿了,埋头吃了起来。
袁今夏怕陆绎再调侃自己,便收敛了些,也细嚼慢咽起来,陆绎余光瞧见了,抿嘴笑了下。
酒足饭饱,上了上好的普洱茶,四人细细品起来。
袁今夏吃饱喝足,思维开始跳跃起来,看了看这一大桌子菜,问道,“大人,这顿饭得不少银子吧?”
“怎么了?”
“锦衣卫富得流油,拿银子不当银子,我们六扇门就差远了,恨不得一两银子掰成十瓣儿,”
陆绎笑道,“锦衣卫是皇上亲信,办得都是重案要案,自然格外优待些,”
岑福笑道,“这顿饭是大人掏腰包,”
“嗯?大人自掏腰包?”袁今夏嘻嘻笑道,“可惜了,我吃不下了,否则还要吃大人二两银子,”
陆绎宠溺地笑道,“我倒是希望你能再吃下二十两,”说着将声音放低,贴近袁今夏耳边说道,“再胖一些更好,”
袁今夏小脸又一次“腾”地红了,低着头缓了片刻,才说道,“大人,给我们讲讲科举之事吧,”
“好,”陆绎缓缓说道,“自有科举制度以来,历朝历代都存在些许弊端,考官会利用手中的职权作弊,使了银子的或者朝中有强大关系的,都可能贿赂考官从而获得功名,而一些真正有才华的人却被挡在了门外,”
“这也太不公平了,”
“是啊,后来,也就是前朝时期,发明了两种办法,考试结束后,会命专人将考生试卷写名字和籍贯的地方用纸糊上,这叫弥糊封名,考官阅卷时便看不到这些信息,从而减少了一些作弊的可能,”
“这个办法不错,”
“可是,即便这样,后来还是出现了一系列的科举作弊案,”
“还会有什么方法作弊呢?”
“你想啊,你写的字,我认得,如果我是考官,我便可以以字辨人,”
“原来是这样,那这种可有解决办法?”
“有,那就是每次科举都会雇佣一些专门的誊录人员,考生作答结束,便由这些人将试卷重新誊录一份,这样考官在阅卷时就无法辨认笔迹了,”
“原来一次科举,为了公平公正,会有这么多细节要处理,”
“是,自我朝建立以来,便一直使用这些办法,自太祖开始到现在,还从未发生过科举作弊案,”
“那此次科举,大人又为何怀疑是考官作弊呢?”
“国子监生员,都是各地通过考试选出来的学行兼优、年轻有为者,他们有的出身寒门,有的家庭富裕,自然也有官宦之后,但不管出身如何,在科举考试面前,都会有平等的竞争机会,历来科举考试,监生中榜者占据大半,而此次只有区区九十六名上榜,这不得不让人怀疑,”
“原来是这样,”袁今夏略思忖了一下,“大人,既然我们从主考官和同考官这里得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那何不去找那些监生聊聊?他们敢殴打考官,还敢上告考官作弊,想必是手里掌握了什么证据,”
陆绎点点头,“监生众多,都关在一处,便一起问吧,”
“好,大人,此事就交给我和大杨吧,您和岑福就坐在旁边观察,六扇门的大牢,我和大杨再熟悉不过了,对付一帮子书生,我和大杨还是有些办法的,”
陆绎笑道,“办法都想好了?”
“大人,您想啊,他们都是些书生,对待他们自然要温柔一些,让他们感觉到一种关怀,或者叫温馨,他们就会将心里话跟你说出来,在这点上,我和大杨熟门熟路,平时我们不知感化了多少嫌犯,使他们向善,走上正路,”
袁今夏兀自侃侃而谈,杨岳在一旁不断地“咳咳……”,向袁今夏直递着眼神。
袁今夏忽地反应过来,忙笑道,“像大人和岑校尉这般,官职高,人又长得俊,哪怕不说话,都自有一股威严,那些书生文弱,怕是文武相克,便不肯说了,”
陆绎饶有兴致地听着袁今夏一通吹捧,笑得意味深长。
“大人,您别不信,您瞧瞧,瞧瞧,”说着伸手将陆绎的下颌一托,冲着杨岳和岑福说道,“是不是俊得很?那些书生瞧见了,自是会心生嫉妒,哪里还有心思说什么了,”
袁今夏又一通胡乱吹捧,陆绎只是宠溺地笑,冲岑福说道,“叫小二哥来,结账吧,”
小二哥进来时,说道,“客官吃好了?一共十二两银子,”
袁今夏惊得瞪圆了眼睛。岑福掏了腰包给了银子。小二刚离开,袁今夏说道,“大人啊大人,我们刚刚吃了十二两银子哎,”
“怎么?心疼了?”
“ 这可都是您的银子啊,”
“是啊,我又不缺银子,”
“大人您又来?您可是说过,等我嫁过去,家里的银子都归我管,我心疼啊,您这分明就是败家啊,”
不待陆绎说话,杨岳和岑福险些将喝到嘴里的茶喷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