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这样的!”
曹文理突然大声说道:“不是这样的!当日豫王殿下带草民进入东宫,草民看太子腿伤,根本没有被妥善处理过,里面已经感染……已经灌了脓,太子殿下一直高烧不退,伤口又灌脓,这很明显是有人有意为之,目的就是不想让太子殿下康复!”
“你放肆!”萧明劼大声打断曹文理的话,“一介草民还是朝廷通缉要犯,居然敢在朝堂之上大放厥词,诬陷太医院院使为自己脱罪!说,谁给你出的主意?!”
“二哥何必这么着急把错往别人身上推?不是二哥把人‘请’过来,要他自辩的吗?何不听曹先生说完,让大家伙评断评断?”
萧明煜似笑非笑看着面色不善的萧明劼,不紧不慢跟上一句,“曹先生继续说。”
曹文理心里憋着一股气,当年作为教授的职业病就犯了,辞严色厉大声斥道:“既然身为太医院院使,骨折创面处理的基本常识会不知道?天气炎热、伤口又是骨折,创面既有脏污又有雨水,十几天了甚至连创面都没有清理干净,还包扎的严严实实,这才是造成伤口感染化脓的主要原因!病患一旦开始发热,体内免疫力迅速下降,伤口脓肿引起败血症,病患在几天之内就会器官衰竭死亡!这就是太医院院使的本事?说你是尸位素餐都是抬举你,你这分明是草菅人命!”
张院使满头大汗,喃喃的说不出话来。
殿内众臣也是嗡声一片。
萧明劼勃然大怒,正要上前,突然听到一声唱喏,“皇上驾到!”
皇上?!
萧明劼迅速看了南宫复一眼,心里突然有些惶恐不安:父皇,不是病得起不来榻,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吗?他昨日去看时,父皇还歪着嘴,淌了一身的口涎。
怎么会?
他来不及多想,随着众臣跪了下去,“臣等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偷偷抬头,看见父皇一身龙袍,嘴不歪眼不斜,脸色虽然仍旧蜡黄,却比昨日看起来好了许多。
他被骗了!
豆大的汗珠从萧明劼额头滚珠似的砸下来,落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砸出一朵朵张牙舞爪的水花。
皇上萧宗礽道:“诸位爱卿平身吧。”
声音虽仍虚弱,却也是吐字清晰。
他真的被骗了!
萧明劼内心在经过短暂的恐惧过后,接着便出离的愤怒了!
他刚要上前说话,被南宫复用眼色制止,只好不甘不愿退回队列。
皇上轻声说道:“诸位爱卿,朕病了这许多日,太子……又伤病缠绵,这朝堂政事,全倚仗诸位爱卿。”
赵甫余光里看到皇上平放膝头的手在微微颤抖,便知他在勉力强撑着,眼泪在眼里转了又转,还是强行忍了回去。
皇上早在屏风后面听了许久,基本将情况了解了差不多。他看着殿下跪着的曹文理和张院使,“呵呵”笑道:“朕有些日子没有上朝了,不知,二位跪在此处,这又是所为何事啊?”
“启禀父皇。”萧明煜先萧明劼一步开口,往左边迈了几步走到中间,将自己在岭南遇到曹文理,见其医术精湛,又听闻太子伤重,这才将其带回京城,为太子治伤。年后太子体内毒发不治,曹文理自请赴北境边关、宁王萧宗禃派人护送却被人半途劫走的事说了一遍。
皇上歪着头,看着下面的曹文理,“唔,这个人,朕看着眼熟。”
萧明煜连忙揖手一礼,“回父皇,曹先生这段时日一直在为父皇施针。”
此言一出,众臣再度哗然:皇上都被他治好了,那这人还是晋王所说的庸医吗?
萧明劼恨得牙都快咬碎了。他微垂着头看似一派恭顺,眼睛却在不停地转动着。
就在此时,殿外有骁骑卫禀报,“启禀陛下,元夫人请求觐见。”
皇上一愣,“元夫人?”
赵甫笑的一脸讨喜,“回陛下,是皇后娘娘的幼弟,国舅爷新娶的夫人,也是这位曹先生的徒弟。”
皇上笑道:“哦?墨轩也娶妻了?快宣!”
随着一声声唱喏,一个身穿淡蓝色宫装的纤弱女子一点点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乔师南还是第一次见这种阵仗,心里虽有些打鼓,还是硬着头皮走进大殿,按照府里嬷嬷教的,对着上位行了大礼,道:“臣妾元乔氏,参见吾皇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你见朕,有何事要奏?”
乔师南将手中奏折平举至头顶,清脆的声音在大殿泠泠作响,“启奏陛下,臣妾乃曹文理之徒,曾随师父一路南下行医至岭南,救治伤病无数。百姓为表感激,送“神医”二字给师父,是师父坚辞不受,称自己医术浅薄、未曾习得其中万一。这些,是臣妾为师父整理的医疗手札。”
皇上示意赵甫将奏折呈上来之后,翻了翻交给赵甫,赵甫又交给张院使。
张院使看着看着,竟是一时看入了迷。
皇上问道:“张院使,札中所记如何?”
张院使激动的两眼冒光,双手直抖,“茅塞顿开!真的是,令人茅塞顿开!这,这些东西,若能流传于世,必定造福世代后人啊!”
“哦,那张院使觉得,曹文理是招摇撞骗的庸医吗?”
“这……”
“父皇!”萧明劼终于忍不住了,上前几步道:“就算曹文理颇通医术,可他医死过人,却是事实啊!”
皇上目光冰冷地看了他一眼,问道:“曹文理,你怎么说?”
“回陛下!”乔师南抢过师父话头,道:“臣妾在回京之后,便寻访了师父曾为之看诊的人家,还询问了那家人的邻居、以往看诊的郎中、抓药的店铺,他们都可证明,那所谓被医死的秦家老夫人,本就已经病入膏肓、行将就木。就算没有师父,秦老夫人也活不过几天。皇上,臣妾今日,也将秦老夫人的儿子带了过来。”
曹文理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徒弟,忍不住泪流满面。
一个灰黑色的身影出现在殿门外。
那人一看这阵仗,早已吓破了胆,不等皇上问,便将当初路遇曹文理、欺他是外地人又颇有家资,遂隐瞒母亲病情,在母亲病重不治过世后,曾向曹文理索赔三千两银子。索赔未果后,又去府衙状告曹文理医术不精致其母死亡。
结果不知实情的曹文理惧怕担责,卷了细软跑了。
至此,所有真相大白于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