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意识慢慢回到楚云卿脑海之中。
疼!
全身上下,每一寸皮肤、每一个关节、每一处骨缝……
甚至每次呼吸,她感觉自己的气管,都要在炭火里滚几遍。
痛彻肺腑!
耳朵里嗡嗡作响,头痛欲裂。
她努力抬起头,周围一片漆黑,身边隐隐传来水流之声。
手轻轻一动,牵动铁链“哗啦”作响。
可是能感觉得到疼痛,至少证明自己还活着。
楚云卿不知道自己何时又睡了过去,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
当她真正恢复意识知觉,之前发生的事一幕幕重新回到她的脑海之中。
元墨轩进入知府衙门后院与自己回房只在一前一后。
她刚出衙门就遭遇刺客,说明那些刺客早已埋伏在衙门周围。
元墨轩武功高强,不可能感觉不到,可他还命自己回房休息,那不就是将她赶出来送死?
是他对自己杀机未消,还是另有所图?
还有那些刺客。
借着衙门门廊下的灯笼,在与第一个出现的刺客打斗时,楚云卿就发现了那人脖子里的刺青。
是鬼刺!
那人说,“楚云卿,江氏女,你果然在这里。”
这个“果然”二字,说明那人不止知道她的长相,还了解她行踪。
从刺客背后袭击她来看,毫无疑问那天晚上行动的目标是她。
可为什么发现目标是她之后,对方又感到意外?
更让楚云卿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鬼刺为什么要在衙门外设伏抓一个护卫?摆这么大阵仗,只为抓个微不足道的护卫?
而且抓住她之后,明知她是江氏女,为什么又不杀她?
将她关在这里做什么?
记忆像水里的船,晃晃悠悠将这些天的经过过滤了一遍,重新定格在常州城孙户书家的那个晚上。
那天晚上,她被萧明煜留在了房里。
楚云卿脑海里似乎有个肥皂泡“啵”的一声炸开:他们,知道萧明煜对她是特别的,所以要用她来要挟萧明煜?!
萧明煜会因为她放弃调查肃、乾、常三府贪墨案吗?
他明显不是那种冲动鲁莽、感情用事之人,她在他心里,也没重要到可以与萧家的江山社稷相比肩。
楚云卿转念一想:乾州与常州已经尘埃落定,只剩肃州还没查过。
鬼刺在这个时候突然将她掳走,目的应该是要借她的失踪,打乱并拖延萧明煜去肃州的时间。
这一点,元墨轩不会想不到。
可他又为什么任由鬼刺将自己带走呢?
楚云卿努力抬起手,慢慢摸索着自己的左袖口:左手腕带内侧,贴近脉膊的地方,藏着三粒豆大的药丸。
一粒是可以救命的护心丸,一粒是可以瞬间激发血脉摧动内力的丰息丸,还有一粒是见血封喉的毒药。
只需要按动一个小小的机关,就可以取出药丸。
她抖着手指,拨开腕带,试了几次才听到“咔嗒”一声轻响,里面的机簧弹开,露出内藏的蜡封的药丸。
取出那枚红色的蜡丸,楚云卿重新将机簧复位,整理好腕带,仰面躺在地上。
这个小小的动作,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真弱啊!
哪怕最年幼的时候,也没有这么无力过。
略缓了缓,楚云卿将蜡丸直接丢进嘴里,连同蜡一起嚼了。
嗓子干得像岭南的土地,她努力了好久,还差点呛咳,总算将药丸咽了下去。
大约过了一柱香的时间,丹田处缓缓升起一股暖意,顺着经脉慢慢流向全身。
手脚温度开始回暖,身体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沉重无力。
借着恢复的机会,楚云卿迅速打量了一下身处的环境:这是一座牢房,周围是石壁,没有窗,只有对面石壁开凿出一个缺口,装着一道厚重的铁门,铁门一人高处开了一尺见方的小窗口。
牢房角落放着两只结着厚厚一层污垢、看不出本来颜色的桶。
墙上挂着一盏油灯,是这间牢房唯一的光线来源。
身下铺着一层稻草,身前不远处的稻草堆里,扔着几块黑乎乎的“石头”。
楚云卿刚要坐起盘膝打坐调息,突然听到外面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向这边走来。
她连忙躺到地上,重新闭上眼睛。
有人从窗口处朝里望了一眼,转头轻声说道:“三天了,还没醒,不会死了吧?”
“我看看?”
另一个脑袋探过来,看了一眼,“真的,动都没动一下,窝头也没吃。”
“要不要进去看看?”
“要去你去。没见送来时都伤成啥样了?连气都是只出不进的,还要手镣、脚镣全给锁着,一定是个很厉害的主儿。”
开头那人又仔细盯着楚云卿看了一会,压低了声音笑道:“怕啥?到了咱这儿,别说一个小娘儿们,就是那些江湖高人也出不来。……哎我说,这女的刚开始没看出来,现在瞧着,虽说脸上有伤,长得倒还挺标致的,还有这小身段儿……”
另一人也忍不住又往里看了一眼,“还真是。这模样,要是在那大宅院里,不得宠上天去?哪个男人舍得让她受这罪呢?”
“几天了,那些人也没来过没问过,你说,要人真死了怎么办?”
“管她呢。”另一人接着回,“那些人把她扔这儿,又没说一定要她活着。”
“狗子哥。”先头那人声调突然变得有点奇怪,“你说,她还能活着出去不?”
“啥意思啊?”
“她这身段儿,可比寻芳楼里的头牌小水仙儿强好多了……”那人顿了顿,又小声说道:“她现在连动都动不得……要是真死了,可惜了。”
另一人一直没说话。
那人吞了口口水,“咱们这里可是死牢。再说这夜半三更的,没人来。以前,咱们不也……”说着还阴阳怪气笑了两声。
还是没人搭腔。
“那要不,我先进去看看,万一真没气了,咱也好跟上面说一声儿。”
那个叫“狗子”的终于说话了,“那行,你进去,我先把门锁上。别再把人给放跑了,咱们可担不起这个责。”
“成,你开门。”
哗啦啦一阵钥匙响,铁门被打开,有人蹑手蹑脚走了进来,铁门随即被关上,重新上了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