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渐渐落了下去,嫁到王府的第一日,过得比林淳欢想象中要顺畅许多。
现下萧岑和萧今安都不在府中,就她这一个主子,林淳欢便吩咐了大厨房不必准备她的晚膳。
只让秋霜去问问昨日那个要下的厨娘都会什么菜式,正好今日试试手艺如何。
秋霜不在,屋内便只剩下了冬凌儿一人。
林淳欢手里勾着库房钥匙,有一下没一下的拿起又放下,弄出叮叮当当的声响,却一直没有开口说话。
确切的说,从冬凌儿接下钥匙之后,她们二人之间一直到现在都没有过一次对话。
还真是个沉得住气的姑娘。
看来有些人不管是在什么时候,都有做大事的本事,冬凌儿就是这样的人。
林淳欢心底是满意的。
即便她知道,冬凌儿绝不会在她身边待一辈子,但是足够了,哪怕只是三年五载,也足够她学会很多东西了。
“昨日牙婆说一早就将你送来,怎的傍晚才到。”
哗啦一声,库房钥匙被大刺刺扔到书桌上,林淳欢斜斜靠着椅背,双腿搭在扶手上慢悠悠的摇晃着。
明明是个一点都不端庄,甚至每个正形的模样,冬凌儿抬起头的一瞬间,还是被惊艳了一瞬。
见到林淳欢之前,她甚至根本不相信,所谓的美貌可以算得上是一种能力。
但她今日见到了。
这世上就是有平阳王妃这样的人,她只需要随意的坐在那里,既不端庄,也不优雅,可就是从头发丝到脚趾头都散发着一种气息。
那种气息,名为好看。
是所有传统和非传统意义上的好看。
是无论审美如何,无论喜不喜欢林淳欢这个人本身的人,都无法否认的好看。
林淳欢轻笑了一声,将冬凌儿从入定中唤醒,水绿的裙摆随着她的动作轻轻在脚边摇晃着,让她整个人如同站在碧波谭边,“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是早上就出发了,只不过那时候不想来,只打算在外面逛一圈就回去,你不是我想要的那种主子。”冬凌儿语气淡淡的回应。
好似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这句话说得有多大逆不道。
不过她好似看出了林淳欢的疑惑,又接着解释了一句,“牙婆子不知道王妃究竟是不是非要我不可,所以就算我没有来王府,一时半会儿她也不会对我怎么样。”
“唔。”
林淳欢不轻不重的应了一声,不置可否。
只单手撑在桌面上,轻轻抵着自己的下巴,“那怎么突然又肯来了。”
“听到些传言。”冬凌儿想到了些什么,淡漠的脸上也露出了点笑模样,“王妃娘娘今日还未出门,王府的下人训练有素,也不会乱嚼舌根子。”
“所以,王妃大概到现在还不知道,今日的京城热闹极了。”
林淳欢饶有兴趣的哦了一声,眨着眼睛看向冬凌儿,“说说看,怎么个热闹。”
“全京城都在议论两件事,一是林家嫡长女容姿惊为天人,眉眼堪比杨玉环,回眸一笑百媚生,京城的第一美人要换人了。”
说起这个,冬凌儿的神情中更多了几分轻松,“从前我就不喜欢林初暖,总觉得这人假模假样的虚伪得很。”
“可再不喜欢她,我也知道她第一美人的名头来得实在。”
“你既是她长姐,又能在林初暖最在意的容貌一事上压她一头,我想见见你,想知道怎样一张脸,才能胜过林初暖最得意的容貌。”
“现在你见到了。”林淳欢微微挑眉,并不为冬凌儿的理由感到意外,“如何?”
“惊为天人!”
即便还不了解面前的这位平阳王妃究竟是个什么性子,但冬凌儿也丝毫没有掩盖自己的真实想法。
当然,她也没有什么怕马屁的心思,短短四个字后笑得更灿烂了,“林初暖输得不冤。”
“所以你说的第二个大热闹,可是我嫁了萧岑一事。”
冬凌儿虽然自傲,但她也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敢直呼萧岑的名字,沉默了一下又笑道:“外面的传言可有意思多了。”
“平阳王世子钟情医女不满赐婚,新婚当日怒不开门。”
“林氏长女霸气下轿,直言萧家儿郎皆可嫁,何必等那萧今安。”
“平阳王策马回府,与林氏女一见钟情,顷刻间儿媳变妻子,新娘成后母。”说着,冬凌儿顿了一下,“反正这事儿已经传出了好几个版本,王妃若是得空可以上茶馆听听,热闹极了。”
然而这时,林淳欢却伸出手指来晃了晃,一边晃还一边摇头,“他们传的这些都不对。”
“萧岑在我之前可并未有过婚配,也就是说,我是他的正室元妻,不是续弦,更不是继母。”
冬凌儿愣了一下,显然之前没有想到这一点,不仅是她,好似所有人都没有在意过这件事,但被林淳欢特意提醒之后。
冬凌儿只略微想想便明白过来。
这其中的区别,那可是大了去了!
“是,王妃说得对,是奴婢浅薄了。”冬凌儿是个拎得清的,认错也快。
这样的人有一个好处,犯过一次的错,绝不会允许自己再犯第二次。
晚上尝了那厨娘的菜,辣得林淳欢眼泪直流,上蹿下跳的找水喝,差点被刚泡出来的滚茶烫掉舌头之外。
第一日,平阳王府过得相当平静。
等林淳欢想起来,自己是不是应该进宫谢个恩什么的时候,脑袋已经靠在了枕头上,思绪都已经不清晰了。
干脆翻了个身。
算了,反正管家也没提这事儿,就当不知道好了,反正上辈子她做了世子妃,也从来没有进宫过,想来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屋内安神的熏香悠然飘荡着,见她睡熟,与留夜的秋霜打过招呼后,冬凌儿拿着王妃的印章去了账房,要了王府近十年的账册。
小山一样高的账本堆在桌上,是看上一眼都会让人头皮发麻的程度。
可看到这些账本,冬凌儿的眼神宛如赌徒上了骰桌,眼底冒出的光都是明晃晃的兴奋,恨不得一头扎进去了就再也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