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林淳欢也没有在这件事上纠缠。
那个副官是老太太养大的，他知道老太太最在乎的就是楚家，他想要守护住老太太在乎的东西无可厚非。
可也因为他是老太太养大的，他才更应该明白。
不管是楚少霆还是老太太，在这样的局面中，会做出什么样的取舍。
说起来，并不是谁有错，牺牲，原本就是这个时代的主旋律。
不过三天之后，在老太太的吊唁会结束之后，楚曦还是回来了，看着登记名册上大笔的物质，她的眼睛是亮的。
“我还是有点儿小看你！”
楚曦语气兴奋，“能从那些人心甘情愿的出这么多血，林淳欢，你有点东西啊！”
“这还只是三分之一而已。”林淳欢也笑。
这是她这段时间以来，难得的有开心这样的情绪。
吊唁会进行得并不顺利，刺头很多，表面笑嘻嘻，什么都答应得爽快，实际上却一点东西都不肯出的大有人在。
但这对于林淳欢来说，的确不算什么问题。
不管是威逼还是利诱，只要能达到目的，她可以用的手段实在是太多了。
她也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快穿了那么多个世界后，学到的那些东西竟然会这么有用！
“剩余的大部分，我会盯着那些人，在一个月之内拿出来，这样你手里的护士队伍用药就不会那么紧张。”
楚曦连连点头，但过了一会儿，却合上了手里的物质单，“虽然我知道这样的要求有些不合理，但有可能的话，能再快一点吗？”
脸上的笑意僵住，林淳欢双拳握紧，“连一个月，都撑不住了吗？”
“没有没有！”
楚曦连忙开口道：“魔都这个地方特殊，外国人太多太多，那些东夷人不敢乱来，这里不会发生大规模的暴乱。”
“但是，我怀疑他们闯不进来，会从上面想办法。”
“上面？”
林淳欢愣了一下，“你是说……轰……”
“别说！”
楚曦连忙捂住她的嘴，“这种事情一旦被人听到，绝对会引起恐慌，到时候还不等东夷人动手，魔都内部就要乱了！”
“他们怎么敢！”
林淳欢情绪有些激动，“这种事一旦被租界的人传出咱们国家，东夷就是世界罪人，他们怎么敢！”
“他们不会对租界下手的，可普通百姓呢？”
楚曦紧抿着唇，“一旦东夷动手，那些人根本就没有一点反抗的力量，所以，你还得做一件事。”
“明天就是出殡的日子，或许，你可以去找张二爷帮忙。”
两人正说着话，外面响起一阵混乱的声响。
“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们都是死人吗？这么多天了，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
暴怒的吼声从外面传来，两女对视一眼，一前一后走了出去，看到了正贴在老太太棺材上的楚少霆。
只是现在的楚少霆，哪里还有半分矜贵军阀少帅的模样，身上的军装沾满了脏污，分不清是血还是油的黏在衣服上，满身狼狈。
除了那一张脸，即便被灰尘掩盖，还是能看得出清俊的模样。
然而不管是林淳欢还是楚曦，都没有要上前劝劝的意思。
她们都很清楚，劝不得，楚少霆需要哭出来。
楚少霆一直呆坐到天亮，出殡之前，林淳欢才抱着衣服走到他面前，“既然回来了，就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吧。”
“我们得让奶奶走得体面，是不是。”
“东夷人要动手了，慧慧，你抓紧时间，转移百姓。”楚少霆僵硬的转过头，声音嘶哑暗沉，好像已经不是两年前那个高傲的少年。
林淳欢点头，“我知道，我跟楚曦已经商量过，明天奶奶出殡，我会去找明月会的张二爷帮忙。”
对此，楚少霆只是点了点头，从地上爬起来，抓起衣服离开，什么也没再说。
他没有怪罪任何人，没有怪罪林淳欢没有照顾好老太太，没有怪罪副官没有保护好他的家人，甚至没有怪罪明月会的任何一个人。
在感情上，楚少霆绝对算不上一个好男人，但在大义面前，他从未退缩过。
出殡进行到一半，林淳欢悄然离开，敲响了明月会的门。
但转移百姓这件事，比她想象的还要困难。
先不说那些百姓是不是人人都肯配合，就算肯。
整个魔都有多少人？租界又有多大的地方？
更别说其中还有不少地方，根本就不愿意容纳普通百姓。
而且有些原本就住在租界里的人，根本就没有把普通人当人看，他们生怕接收了那些人，会激怒了东夷人。
让那些原本该落在租界外面的东西，砸在自己头上。
拒绝接纳的情况还算好的。
可在开始转移的第一天，竟然就已经出现了给东夷人通风报信的东西，被明月会的人抓到打了个半死。
可林淳欢知道，这没有用。
这样的人能出现第一个，就会出现第二个，第三个，根本拦不住！
“焦小姐，现在该怎么办？！”
张二爷是个直爽性子，把人打得半死也不解气，恨不得拔出黑管子来把人给崩了，这会儿正呼呼的喘着粗气。
“其实他说得也没有错。”
林淳欢有些绝望的开口，立马让张二爷骂了起来，“焦小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是秦爷心尖儿上的人，我张老二那是看在秦爷的面子上，又看着你做的是好事才带着兄弟们来帮你。”
“现在你居然认同这个瘪犊子的话！”
林淳欢有些无奈，短短几个月，她整个人都憔悴得仿佛干瘪了下来，连眼神里都少了些灵气，“二爷误会了，我并没有想要放弃救人。”
“但有一天他说得的确没错。”
“如果人全都挤到了租界里，就算没有人去告密，难道东夷人就发现不了了吗？”林淳欢抿唇，“我们必须得做出取舍。”
“时间紧迫，不愿意走的人直接放弃，不需要再劝。”
“商人重利，不好劝说，首先选择将人转移到教堂，学校这样的地方，地方大，能容纳的人也更多。”
“能做多少，能救多少人，看命吧！”
张二爷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到底没能说出来，“行，好言劝不住该死的鬼，那些不愿意走的，怪不到焦小姐你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