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绡步履蹒跚地扶着楼梯,一步步艰难的下了楼。
后背脖颈处传来一阵疼痛,她伸手摸了摸,发髻中一抹粘稠的血丝。贵妃下手可真狠,现在后脑还一阵阵的发怵。
方才在后殿,她早就醒了。
可主子将她牢牢的箍在怀里,她和主子一向心有灵犀,自然知道主子的用意,她只得继续装晕。
也正因如此,贵妃和主子的谈话她听得一清二楚。
今日元宵灯会,贵妃竟要弑君!
主子巧舌如簧,哄得贵妃相信,此刻,主子应是安全的。主子说自己伤重,打发自己下楼休息,这是让自己下来通风报信的。
“红绡姑姑,你是要先回重华宫还是?”
一同下楼的宫女一脸柔弱,声音软绵绵甜丝丝的问道。
可天知道方才在后殿,她还手握长剑一副狠绝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红绡只当不知,带着她往僻静处走,走了几步就称不舒服,在湖边找了块石头坐下歇脚:
“我头晕,让我在这里先坐一会。”
那宫女倒也温顺,乖巧地福了福身,侍立在旁。
红绡默默坐着,脑子一阵阵的疼,她扶额大脑飞速思考。身边的这个宫女无疑是贵妃派来监视自己的,要怎么才能解决了她,然后去找安子他们报信呢?
此处偏僻,岸边隔几步挂了一盏花灯,偶尔也有一两个人路过,驻足看灯或猜灯谜。湖面上还有几艘小船,船上几人弹琴吟诗好不惬意。对岸更是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所有人都沉浸在元宵的快乐气氛中,不知一场阴谋正在暗暗发酵。
红绡心急如焚。
此时离子时不过两刻钟了,自己再想不出办法来,主子、小主子,还有这眼前所有人都得死!
她伸手攀住那宫女的手臂,摇摇晃晃站起来,
“我头晕的厉害,你扶着我慢慢走。”
“是!”
那宫女很是听话,见红绡摇摇欲坠的模样,又近前了半步,俯下身子将红绡的手臂攀在了自己的肩头,正打算撑着她走。
岂料红绡一个踉跄,勾着她的肩膀竟直直地往湖水里栽去。
那宫女本就半弯着身子,脚用不上力,也不曾想过竟会出这样的幺蛾子,一个不小心,竟被红绡连带着“扑通”一声一头扎进了冰冷的湖水。
“救……命…………啊!咕咚咕咚……”
她好不容易在水中挣扎着探出半个头,才喊了一声救命,就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湖水。要命的是,昏迷中的红绡呛了几口水后,一阵胡乱挣扎中,把她当作救命稻草般,双手双脚更加死死的盘了上来,叫她在水里动弹不得,脖子更是喘不上气来了。
想要伸手去摸袖中的匕首,也不知什么时候没了。
“救……”
只发出一个字,她就被拖着沉入了无尽的黑暗。
湖水漫过头顶,湖岸边的点点灯火渐渐远去。红绡憋着一口气,死死地盘住那宫女,直到她挣扎越来越慢,终于消停了,才慢慢松开双手双脚。
她后脑伤口处还渗着血迹,胸口如同要爆炸了一般,她全身又冷又僵,想要往上浮却再也没了气力。
陷入黑暗之前,她遗憾地想:也不知安子见到自己的尸体,会不会哭死。
好在,这边的动静终于惊动了巡逻的禁军。
“扑通扑通!”
几个侍卫跳入水中,几经折腾终于捞了两人上岸。
“死了一个。另一个还有气!”
迷糊中,红绡听到有人在说。
她哇的一声吐了一口水,来不及庆幸自己死而后生,便一把抓住一旁的侍卫,冻得牙齿打架,哆嗦半天才挤出一句:
“我是重华宫掌事红绡,快去帮我找安公公和汀兰姑姑过来。”
……
“子时已到,点灯!”
随着福临的一声吆喝,北苑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宝华殿前的灯塔上。原本熙熙攘攘的北苑,也逐渐的安静了下来。
两个小太监抬着一把弓走到李佑面前。
“请皇上开箭!”
福临弯腰,举着一支箭头燃着火的箭。
李佑疏朗一笑,从椅子上爽利地站起来,移步到栏杆前,搭弓上箭。
“咻!”
一声尖利的鸣响声,一支火箭划破夜空,朝着灯塔上机括的锁眼呼啸而去,哒的一声正中靶心。随即,灯塔的内部发出一阵吱吱嘎嘎的齿轮滚动声音,那是机关催动。
嘭的一声,从莲花底座开始亮起,整座灯塔内宛如有一条火龙,盘旋而上,逐层点亮,一时间各种彩云祥瑞、仙草仙鹤等造型的花灯逐一亮起。
那火龙势如破竹,一路扶摇直上,直冲灯塔顶部。然后只见一记巨大的礼花从灯塔中央冲天而起,带着呼啸声往夜空呼啸而去。
就在众人看得目瞪口呆之际,那礼花在空中炸开,形成一条蜿蜒的巨龙,呼啸着盘旋在宝华殿上空。
北苑瞬间沸腾起来。
无数人激动跪地,高呼万岁。
李佑抬眼看着那逐级攀升的巨大火龙,眼中闪烁着狂热。
他是真命天子,是这天下之主!
火龙显世,是为祥瑞!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兴奋之情无以言表,只有齐声高呼万岁!
那火龙盘旋几圈,突然化作无数光点四散而去。于此同时,北苑外围无数烟花礼炮齐声作响,一时间整个天空烟花璀璨,灿如星海!
如此盛世,李佑心满意足!
他在一片璀璨中,向贵妃和江书晚伸出双手。
贵妃灿然一笑,随手从桌上端起两杯酒,走到李佑身边,屈膝道:
“皇上建下不世之功,万民敬仰。臣妾愿以薄酒一杯,恭贺我朝千秋万代,永世昌隆!”
李佑大笑,扶起贵妃,接过酒和贵妃碰了碰杯,一饮而尽。
贵妃放下空酒杯,与李佑肩并肩,看着楼外璀璨烟火,突然高高抬起手指向了灯塔,幽幽道:
“皇上,您看!”
自从后殿回来,江书晚一直心绪不宁。她虽一时骗过了贵妃,保住了性命,但贵妃却一直不肯透露今晚的计划。
此时子时已到,一切都将揭开谜底。
她见贵妃笑着指向灯塔,不由心头大震,不安地转头看去。
只见那璀璨夺目的灯塔中,突然鼓乐齐鸣,只是那鼓曲听着却十分悲壮古怪,与此刻万民沸腾的喜庆场合是那样的格格不入。
身前的李佑同样面露疑惑,宝华殿中众人也慢慢从方才的欢腾中醒悟过来,听着这奇怪的乐曲面面相觑。
也不知过了多久,楼下突然有人高呼一声:
“这是陆北的军歌!”
“瞧,灯塔上头那飘着的是什么?”
“是一面旗帜,一面破损的旗帜!”
“是陆北大营的旗帜!是上柱国的军旗!”
人群中陆陆续续开始有人喊起来,宝华殿前的已经乱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