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生的婴儿。
柔软、纤细,不用费什么力气,就能掐断脖子。
江书晚话音刚落,皇后瞳孔剧震,喉底发出一声哀嚎:
“不!不要!姓江的,这是皇上的孩子。你不能杀他!”
皇后拼命想要挣扎着起来,可身体的剧痛和流失的血液让她丝毫动弹不得。她只垂死挣扎了一下,身子就又重重地砸回了地面。
江书晚漂亮的脸庞上露出一丝阴晦的表情,然后转手将孩子递给了身后一人。
那人一直隐在暗处,皇后在看清她脸的一刻,更是明白了什么似的。
“你!你!你是宛妃的人?!为什么?本宫对你那么好,你为什么要背叛本宫。”
李琳手中抱着孩子,冷笑一声:
“皇后娘娘,你不过把我当做一条狗。招之则来挥之则去。有用的时候自然对我好,没用的时候就恨不得一脚踹开。就像我的姐姐一样。”
“什么姐姐!”
皇后一脸诧异。
“哼!”
李琳笑道,“我们这些微不足道的人,皇后自然不会记在心里。剑南道李益是我父亲,长春宫的李贵人是我姐姐。皇后娘娘,你欠我李家一百八十四条性命!今日用你儿的一条命抵,实在是太便宜了。”
话音刚落,李琳已经一裹怀中婴儿,转身出门去了。
“你……你别走!别走!”
皇后砰的一声侧身倒在地上,撑着双手向门边爬,身下是一条长长的血迹。可纵使她拼了全力,也才爬出一点点远。
江书晚也不嫌脏,蹲在皇后身边,目送李琳的背影远去,低头看到皇后眼中全是死灰一片。
“皇后娘娘,你猜,她会怎么对你的孩子?”
江书晚在皇后耳边轻轻问道。
“呵呵……呵呵呵呵……”
皇后突然发出一阵笑声。
她赫然转头,对着江书晚冷冷道:
“你以为是本宫要李贵人死的嘛?不,你们错了,是皇上!”
她恨得咬牙切齿,全身不自觉地在颤抖。
“皇上惯会做戏,想当初,他哄得本宫五迷三道,只要他皱一皱眉头,本宫就心甘情愿为他去做任何事。李益藐视君威,三番五次抗旨不尊,山高皇帝远,在剑南当着土皇帝。皇上早就想要他死了!
本宫不过是顺着皇上的心意做事罢了。
本宫有什么错!
你们为什么要将这些事情全都栽在本宫头上!”
“那轩儿呢?轩儿有什么错?皇后娘娘你竟要他死!”
江书晚哗啦一下抓起皇后的衣领子。
皇后却软绵绵地歪着脑袋,一副好笑地样子看着她,道:
“生在皇家就是他的错!成为武安侯的外孙更是他的错!你以为皇上对淑妃是真情吗?错了,皇上他没有心!没有心的人怎会有真情?
皇上是喜欢轩儿没错!可皇上也忌惮武安侯。除了他自己,皇上谁也不相信。
你以为是本宫杀了轩儿,可没有皇上的忌惮,本宫如何敢下手!”
江书晚心头一震,手上松了松劲,皇后哗啦一下滑落在了地上。
她继续喃喃道:
“宛妃,本宫是输了。可你真正的对手不是本宫,也不是后宫其他人。你的对手是皇上!本宫今日所经历的一切,他日你都将一一尝受!就像她们曾经经历的一切,本宫今日都一一尝受了一样!
瞧瞧你现在的样子。
哈哈哈,宛妃,你现在还不是和本宫一样,成了皇上手中的一把刀?!杀本宫,杀皇儿,姓江的,你有什么资格看本宫笑话!
哈哈哈哈……宛妃!宛妃?
本宫祝你早日成功……哈哈哈哈哈……”
笑声逐渐癫狂,然后逐渐逐渐低沉,最后皇后瞪着双眼,盯着江书晚,面带微笑,却再也发不出声响了。
江书晚默默地站起来。
裙摆和身上沾满了血迹。
是啊,她争来争去,看似是赢了,其他所有人都被她踩在了脚下。可回首看,最大的赢家还是李佑。
就像这次,李佑让所有人都以为他中了毒,命不久矣。
可实际呢?
他以身为饵,病怏怏地来到行宫养病,却早在行宫外围布下重兵,只等皇后和周丞相上当谋反,自投罗网,他才出手血腥镇压。
这一仗,他把所有人都蒙在鼓里。
就连江书晚,他也从未透露过只言片语。
直到现在,他也没有跟自己解释过一句。
若不是萧策留下十个护卫,十日前,她和璟儿就葬身蛇腹了。
这一局,李佑从来没有在乎过自己的生死,他在乎的从来只有自己的输赢。
从见到李佑的那一日,她就知道李佑不简单。
现在挡在她前面的敌人全都已经一扫而空了,难道真要像皇后所说,她要直面来自李佑的挑战?承受皇后、郑皇贵妃等人曾经所承受过的一切?
不!
她既然能走到现在,就能走得更远。
她这把刀是她自己的!
只砍向自己需要的地方!
江书晚缓步走出潇湘馆,今夜无月,只有漫天的星辰。
星辉清冷,照得西山一片朦胧。
李琳不知道从哪里转了出来,手中的襁褓已经没了声响,软塌塌的躺在她的怀里,小小的一团。
她的脸上挂着泪,像是大哭了一场,此刻默默地跟在江书晚的身后,朝着正殿走去。
……
李佑走出正殿,已是星光满天。
处理完周氏谋反一案,朝中空出不少官职,正好安排了他的人上去。如今朝政全在他一手掌控之中。先帝时期留下的世族当权、大权旁落、外戚干政等问题,他用了四年时间,终于统统解决了。
从此以后,海晏河清,将是他大展雄图的时刻。
从正殿往外望去,星辉下西山绵延百里,广袤无际,是他的大好山河。
然后,他看到了台阶下,他的晚儿缓缓而来。
身上、手上、裙上,全是血。
身后跟着李贵人,怀中抱着一个东西。
他的心头一跳。
莫名的,突然就想到了那一夜。
蛇潮围攻香雪院,他带人冲进了后院,然后看到萧策发了疯的扒开护卫圈,口中疯狂地喊着晚儿!
他想起了昔日的传言,想起了被他冰封已久的怀疑。眼前这血腥的一幕反而有些模糊不清了。
然后听到一声“皇上”,将他从思绪中唤回,只见江书晚已经跪拜在他面前,泪流满面:
“皇上,臣妾无能,未能好好照顾皇后。今夜,皇后难产,生下六皇子后就血崩而亡。六皇子……六皇子生下来,便……便也跟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