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佑的话音刚落,水榭中顿时响起一阵嘈杂声。
众秀女纷纷慌了神。
她们一个个都是精心化妆化妆打扮而来的,在外头晒了半日,虽被汗水浸花了一些,可也比裸妆来得好啊!
皇上此举不是逼着她们当场卸妆嘛!
那不等于当场脱衣服一般难堪?!
顿时有几个哭丧着脸,颤抖着双手捏着那帕子哭起来,更多的是捏着帕子下不去手。
皇后和贵妃也都愣了,不知李佑此举何意。
只听李佑一声冷喝道:
“不是都喊热嘛?还愣着干什么?”
有几个心理素质差的,方才在外头已经被太阳炙烤了一通,本就晕晕乎乎的,此刻一激动当场瘫倒在地晕了过去,被福临一挥手拖了出去。
其余人见了,纵使有万般不愿,也不得不哆哆嗦嗦地开始往脸上招呼。不多时,才都收了帕子战战兢兢地站好。
李佑坐在椅子上,看着下方。原本花团锦簇浓妆艳抹的,此刻纷纷显出原形来。他嘴角一勾,徐徐道:
“帕子上什么都没有的,走人!”
场内一阵骚动,宫女们已经着手看帕子和身边秀女的脸,没有卸妆的一律扶了出去。
皇后和贵妃的脸不约而同的白了白。
因为她们看到扶出去的里面都有她们内定的人。而李佑淘汰她们的理由实在是看似荒唐实则又大有深意。
试想第一次见面就能骗你的人,你敢放在身边常伴左右?
水榭中哗啦一下又少了十几个。
李佑哼哼地冷笑着:
“方才哭哭啼啼的,不成体统的,出去!”
哗啦一下,又被叉出去二十好几。
那些宫女眼睛贼亮,方才谁哭谁没哭,她们一逮一个准。不过是卸个妆而已,就在御前哭哭啼啼的,没了规矩,想来修养也好到哪去。
李佑一番骚操作下来,水榭里不过剩下稀稀拉拉四个人。
李佑满意的看了看,回首看了皇后和贵妃一眼,道:
“这样不是又快又省事?”
皇后和贵妃心都在滴血,此举虽略显草率可也没得话说。这是给皇上选妃子,自然是皇上说了算的。
她二人都只能保持着温柔不失风度的笑容,齐声道:
“皇上圣明!”
余下四人心有余悸,但也都还尽量保持着镇定,在福临的带领下缓步上前重又一字排开。
“臣女禹州织造司之女,孟映月,见过皇上,皇上万岁!”
“臣女夏州刺史之女拓跋凝儿,见过皇上!”
“臣女剑南道益州都督之女李琳,见过皇上!”
“臣女吴兴县丞之女姚思甜,见过皇上!”
李佑细细看了,一个个眉眼清秀,纵使不施粉黛也都看着秀色可餐。尤其是那拓跋凝儿,肤如凝脂,鼻梁高挺,眼睛大而明亮,很是与他人不同,不免多看了几眼。
又翻看了各人的家世,也都是忠厚之家。
当下扭头对皇后说:
“都留下吧。至于位份,皇后和贵妃商量好了,再呈给朕。朕前朝还有很多政务,就不陪你们了!”
说着不等众人行礼,脚不点地出了水榭,上了辇轿走了。
李佑一走,水榭之中自然就是皇后做主。
皇后见自己费心安排的人也才选进了两个进来,其余的都被淘汰了,心中很是不爽,但也不能表现出来。
她雍容典雅地一笑,道:
“皇上勤政,实乃我朝之幸事。你们既得皇上青睐,日后自当好好侍候皇上。”
这六位秀女连着之前选出来的两位,齐齐躬身道:
“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皇后又道:
“今日不早了,又都累了一上午,你们暂时住在钟粹宫。等本宫拟定了你们的位份,再行给你们安排住所。”
众人叩首,又由海德禄亲自领着去了钟粹宫。
贵妃屈膝恭送皇后,皇后走到她身边的时候,冷哼一声,道:
“机关算尽,到头来还不是什么都没捞着?”
贵妃微微屈着膝,含笑端庄道:
“皇后娘娘今日得偿所愿,臣妾在此恭贺娘娘!”
皇后回首冷冷瞪了一眼,哼得拂袖而去。
小香打探完消息,跑回亭中,如此如此同胡瑶说完情况,道:
“小主,奴婢瞧着有几个确有几分颜色。”
“快说说!”
“比如那苏碧云,孟映月,拓跋凝儿。家世也是个顶个的。苏家小姐擅长琵琶,孟家小姐擅长刺绣,拓跋家小姐是夏州来的,长的很有异域风情…… ”
胡瑶手中的帕子被拧成了麻花,小香在说什么她都没怎么听进去了。
珍妃已经多日不曾见她,就算她和裴若曦闹成那样,珍妃也不曾过问。
看来皇后和珍妃是有了新欢,真的要打算雪藏她这个旧爱了。
好在自己也不笨,提前给自己找了条退路。
她如此想着,对着小荷手上的镜子,迅速补了妆,问道:
“人呢?”
她歇了这老半天,腿脚都利索了,妆也重新补过了,倒是要去看看这些个新人一个个的长什么妖精样。
“海公公亲自领着,去了钟粹宫。”
“钟粹宫?”
胡瑶一愣,她自从进宫来,就被告知要绕着钟粹宫走。
据说那里一到半夜,就吹着阴风,忠妃和她那些冤死的奴才们都阴魂不散,在钟粹宫游荡。
小香也有些胆躇,看着胡瑶犹豫,声音都有些发颤:
“小主……不好吧……那里……更何况,今日宫里所有的小主娘娘们都安分守已待在宫里没出来,咱们这样去,会不会没了规矩啊?”
“规矩?”
胡瑶现在最恨这两个字了。她啪地甩了小香一个耳光,怒道:
“现在本小主就是规矩!
本小主当日没有准备,被那姓裴的在皇上跟前露了脸,以后费好大劲才找补回来。
现在必须要提前做准备!
不然就惨了!
你是没瞧见,连重华宫的那位如今都被冷落了,还巴结指望着本小主能拉她一把!本小主可不能落得那样的凄惨田地!”
胡瑶冲身后的小荷一招手,三人收拾了东西往钟粹宫而去。
不远处的树荫下,裴若曦冷冷地看着,红唇轻启:
“蠢货!”
身后,伺候她的宫女香草默默看了她一眼,不敢吱声。
自从那日在景阳宫闹了那一出,她家小主已经一连两日没有见皇上了。
可这两日,小主也没闲着。
每日卯时起来,在庭院里先打一套拳。
然后沐浴更衣用早膳,绕着太掖湖走够三圈。
用完午膳小憩一会,还要练上几路剑,院子里刀光剑影的,小主的英姿更是看得她们几个胆战心惊又心旌荡漾。
到了晚上,继续绕着后宫的宫墙到处乱走。
香草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这么累过,从来没有走这么多路过,她的双腿都要被溜细了。
今日一早到现在,她们已经绕着太掖湖走了四圈了!!!
贵人还没有一点要回去的意思!
“贵人!实在太热了,咱们要不要去那边凉亭歇会儿?”
香草弯着腰,双手支撑着颤颤发抖的双腿,汗流如雨下,喉咙哑得要冒烟。
“走!去重华宫!”
“哪儿?”
香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从这里到重华宫,又得横穿大半个后宫!
香草看看自己抖成筛子的双腿,战战兢兢道:
“主子,咱们去重华宫干什么?”
裴若曦看着北面重重叠叠的宫墙和飞檐,她自从进宫就没再见过江书晚。听说皇上已经七日不曾去重华宫了。
她看着湖边莺莺燕燕的秀女们,又听到胡瑶那一番话,不禁心情莫名好转。
江书晚落魄潦倒了,自己怎么能不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