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郑贵妃的话,留月一脸疑惑,问道:
“娘娘,您的意思是,这毒不是她下的?可人赃俱获啊。”
郑贵妃敛了一下眼皮子,无力道:
“平南候还靠着本宫的父亲,他们此时害本宫,难道是嫌命太长嘛?再说了,在这宫里,要本宫和皇儿命的,可不少!”
留月小心翼翼道:
“那要不要同皇上说,就此饶了李贵人。再怎么说,她也是平南候的嫡女。”
郑贵妃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眼里全是凌厉。
“平南候的嫡女怎样?平南候又怎样?不过是父亲养的一条狗罢了。
她虽没下毒,但将本宫推下台阶,想要置本宫和皇儿于死地。单是这笔帐,就够她死上十回了。去,叫内廷司的人手上麻利点。”
留月收起面上的惊恐,低头道:
“是!”
顿了顿,郑贵妃又道:
“平南候仗着此番功劳,纵容他女儿在宫里耀武扬威,才让敌人有了可乘之机,拖累了本宫。
父亲在剑南受了伤,李益就妄想取而代之了嘛?
告诉父亲,要狗听话,不能一直喂骨头,还要狠狠打棍子才行。”
留月道:
“娘娘,您既说毒不是李贵人下的,那会不会是宁妃?淑妃?顺妃?更或者是皇后?皇后可没少花心思往延禧宫使劲。还有没有可能是那位装模做样吃斋念佛的?”
“如果本宫没记错,那个救了本宫的就是淑妃宫里的?”
“是,娘娘。那是江常在。”
郑贵妃沉思道:
“淑妃性子软,整天想着和皇上风花雪月,出了事情就知道躲起来哭,没什么出息。不会是她的。
今日多亏了那个江常在,重华宫的情本宫受了。你挑些好东西去感谢一番。本宫有仇必报,有恩也不会忘。至于其他人,哼,来日方长!”
“是,娘娘。”
延禧宫的火烛呲呲的燃着,小皇子皱了皱眉,发出一声微弱的嗯声。
郑贵妃立马嘘了一下,在小皇子的胸口轻轻拍了两下,等他平静下来,声音压得更低了些。
“皇儿放心,这笔帐母妃定帮你讨回来。”
末了,她才对着帐外的胡太医道:
“小皇子才七个月就早产,此番还得劳烦你,务必好生照料。还有,本宫的身子今后真的再难怀孕了嘛?”
胡太医在帘外叩首道:
“娘娘放心,微臣定当尽心竭力,为四皇子和娘娘调理身体。娘娘还年轻,只要细心调养恢复, 来日总能再有的。”
待胡太医退下,郑贵妃闭目休息了一会,有气无力地问道:
“皇上呢?”
留月有些为难,支支吾吾道:
“皇上去钟粹宫了。宁妃说皇上今日辛劳,准备了一大桌子菜,还……还……”
“还什么?”
郑贵妃明明声音轻轻柔柔的,却叫留月有些发怵。
“还叫了吉嫔作陪,说是让吉嫔唱上几段,让皇上解解乏。”
“哼,两个狐媚子。这几个月趁着本宫身子不便,变着法得勾引皇上。今日,本宫遭此大难,只怕她心里高兴着呢。且等着吧!”
钟粹宫里,李佑心不在焉地坐在桌案前。宁妃和吉嫔一左一右陪伴在旁。
宁妃盛了一碗甲鱼汤笑吟吟地递上来,
“皇上,您近日辛苦了。喝碗汤补补身子。”
吉嫔在一旁瞧了一眼那漂着油花的汤,心中暗道:
“皇上咳成这样,还给他喝上火的汤,宁妃你这脑子怕是被门夹了吧。”
面上却堆起一脸笑,往李佑碟子里夹了一块新鲜时蔬。
“皇上,配点清淡的蔬菜去去油。”
李佑咳咳了两声,看了看汤又瞧了瞧那青菜叶子,夹起叶子吃了。
宁妃的脸立马有些垮,她调整心态又道:
“皇上,您已经很久没来钟粹宫了。今日臣妾特地叫了吉嫔妹妹来,给您唱上两段助助兴可好?”
见李佑不说话,宁妃飞了一个眼神,示意吉嫔。
吉嫔恨恨地放下筷子,扭着腰往桌前站去,再转过身来的时候已经笑意嫣然。
“噫……”
她刚开嗓唱了一个音,哪知李佑将筷子往桌上一丢,沉声道:
“贵妃遭此大难,你们还有心思唱曲儿?简直不知所谓!”
宁妃原本还沉浸在驾驭吉嫔的快乐上,还想着等会皇上留下来她要如何施展她的十八般武艺,好好替皇上回忆一下她的妙处。
被李佑这么一骂,吓得哗啦一下跪在地上。
“皇上息怒,臣妾并无此意。臣妾只是心疼皇上。”
李佑冲着桌上那碗甲鱼汤呵呵呵地自嘲般冷笑了两声,一拍大腿起身出了钟粹宫。
身后传来宁妃对吉嫔的咒骂声:
“唱唱唱,唱什么唱?把皇上都唱跑了。你也给本宫滚!”
李佑闷头上了步辇,自言自语道:
“没一个省心的。”
福临伺候在一旁,瞧着步辇上神色不明的李佑,
“皇上,是回承乾宫么?”
李佑沉默了半晌,想起白天那个缩在众人身后,明明已经疼得快要晕厥,却死咬牙根的柔弱身影,道:
“去重华宫。”
重华宫渺影居里,淑妃敛目坐在椅榻上。
她带着她的御用太医周太医,正在给江书晚细细地检查伤口。
白天在延禧宫,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贵妃身上,根本没有人想到,江书晚才是被摔得更重、摔得更惨的那个。
若不是她舍命挡了那一下,贵妃和小皇子只怕要命丧当场。
白天,胡太医心不在江书晚,给她处理伤口的时候并不细心,又才处理了大半,就被留月叫了回去。
“江小主忍着点疼,有些细石细砂还卡在肉里,微臣要将它们都清理干净,才能重新给小主上药。万幸,只是扭伤了经络,没伤到骨头。”
周太医年纪虽轻,但脾气温和,说话如沐春风。
他下手极轻,一边清创一边徐徐地往伤口吹着气,生怕江书晚疼到。
江书晚咬着一方帕子,额头全是汗珠子,蹙着眉头别开脸,却愣是不吭一声。
周太医钦佩地望了一眼,手下动作又快又准。
包扎好了,才道:
“江小主近日伤口不要碰水。微臣每日来替小主换药。另外小主背上的擦伤,微臣配了一些药膏,小主让婢女用药水清洗了,再上药。”
如此这般的交代了红绡一番后,才告退离开。
等房中只剩下她们四人,江书晚突然扶着椅背起来,扑通一声瘫跪在地,冲着淑妃虚弱地磕头道:
“娘娘,对不起。”
红绡和锦心面面相觑,不安地对视一眼。
锦心却是一敛目,快步走到门边,左右瞧了无人,又屏退了院中的汀兰芷兰,将房门紧闭。
淑妃端坐在榻上默默不语,任凭江书晚跪在地上。
锦心瞧不下去了,走上前软软地喊了一声:
“娘娘。”
淑妃的眼皮子抖了一抖,这才开口道:
“这是做什么?你何错之有?起来吧。”
江书晚吊着一只胳膊,后背的伤还没处理,火辣辣地疼。她表情严肃,从来没有这般正经过。
“妾今日坏了娘娘的大事,请娘娘责罚。”
淑妃面色冰冷,沉沉道:
“本宫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江书晚道:
“娘娘您智者千虑,今日却算错了两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