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家里没人当官，只是在皓城做点儿小生意，家境还算殷实。
知道孙文胜的名气，爹娘花了好大价钱，才给他换来一个名额。
在皓城里一起玩耍的，都是同一个圈子的玩伴。
本来他还对自己的家世挺有信心。
可来了之后，才发现自己竟是混得最差的一个。
不过还好，有江承轩垫底。
他一下就相中了他旁边的位。
坐在他旁边，其他人只会嘲笑着江承轩，而忘记了他。
现在更是因此而白白得了个别人梦寐以求的好位子。
真是祖先庇佑啊...
顶着别人艳羡的眼神，宋源高兴地落座。
门外候着的下人早已准备好。
将位置上被宋源坐过的垫子换成新的，好似那是什么脏东西似的。
马伯雄大摇大摆地坐到了江承轩旁边，冷哼一声。
近距离看着他的脸，只觉得江承宇来了似的。
让他心里一阵恶寒。
“弄不了你大哥，我先弄死你...”
他朝着江承轩恶狠狠地低声说道。
岂料对方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只是拿起自己的书本读了起来。
像是一掌打入了棉花之中，马伯雄心中有气，却发不出来。
“好了，各位学子，我们开始上课了。”
“现在，请大家摆放好自己的文房四宝，拿起桌上的书本，随我一起念读...”
在孙文胜的讲解下，属于众人的第一节课程正式开始。
江承轩第一次在外求学，对这次机会十分珍惜，态度认真专注，引得孙文胜也不禁满意地点点头。
在座的人虽然是第一次到私塾中上课，可从小家里就请来了塾师为其授课，大多都已经打好了基础，教起来毫不费力。
孙文胜提出问题，随意点了一位同学，对方就能对答如流，上课流程十分顺畅。
“最后，为师想问问你们，如何理解民之归仁也？”
课末，孙文胜总喜欢根据历年殿试考题抛出一个问题，引导学生讨论。
一名学生站起，朗声道：“失民心而立功名者，未之曾有也。只有仁心，才能收服民心。”
孙文胜点点头，“嗯，不错。”
“老师，我认为，仁字便是人字当头，一切都得以人为本。两横便是上位者居于上，下位者在下承托，若是失了基础，上位必定轰然倒塌。”
学生们纷纷抒发己见，童颜童声不绝于耳。
可这时，马伯雄却是不屑地冷哼一声。
“净说些客套话，好听的话谁不爱听？我爷爷说的，不听话的，打便是！”
“打一次不服从，打十次，百次，我看还能不能收服民心？”
“马少爷，话可不能这么说，要这么做，就成暴政了。”
“什么暴政？听话的人，自然不需挨打。我要打的，正是那些爱处处反驳的人！”
他才八岁，眼神里已透着凶狠。
警告式地看着其他学生们，意有所指。
潘嘉耀可不怕他这样的，“是吗？要打也得看看对方的实力如何？免得到头来反被人按在地上摩擦呢。”
“你一个文官小子，也配与我辩驳？我第一个打的就是你！”
马伯雄毫不掩饰自己的跋扈，对着潘嘉耀就是一句威胁。
“是吗？圣上向来看中我爹爹，本公子倒要看看，是谁吃不着兜着走？”
不知何时，一个问题竟引得两个小霸王吵了起来。
孙文胜有些头疼，连忙制止。
“安静，安静！”
“伯雄，嘉耀，我们讨论的并不是这，不要偏题了。”
老师出言制止，两人互看一眼，谁也不服谁。
重重地哼了一声，才肯坐下。
有了这场闹剧，其他学生是大气也不敢出。
现在的局势很明显，这刚入学的班，分成了以马伯雄和潘嘉耀两派，已经有不少孩童站队了。
孩子心性爱凑热闹，众人以看好戏的目光注视着两人，暗暗期待接下来能发生些什么。
孙文胜留意到，坐在角落里，始终未吭声的江承轩，有意转移话题，便直接点了他的名。
“承轩，你认为，如何推行仁政？”
几天前，他到江家时便已经看过了江承轩闲暇时写的几篇警世文。
那几篇文章引经据典得当，语言流畅易懂，寓意深刻，是连他看了也会吃惊的程度。
很意外一个山村小子能有这造诣，对他的成见也少了一些。
这个问题是历年考题的热门，他也好奇江承轩有什么见解。
江承轩沉吟片刻，缓缓道：
“仁政，确实应该以民为主。承轩认为，要推行仁政，首要的便是要深入民间，了解人民疾苦，知道他们的需求，才能对症下药。”
“所有仁政，并不是体现出对人民有多宽容，给他们多少物质。是应民所需，给他们补上欠缺的，且不能获得的一部分。”
“几个月前，我的家乡百岭村爆发山洪，位于盆地之中的整个村子被山坡倾泻而下的土木摧毁，村民们流离失所。”
“朝廷立马派遣了监察使顾大人前来探望，还为村民们提供材料和工匠，在另一块新地上重建百岭村。”
“同时，我们每天还能领到自朝廷发下的官粮。但若单单只是发粮食，我们也许能撑过一段时间，假以时日，朝廷必定会停止派发，我们该如何自处？”
“幸好，有了顾大人和村长的指导，还有了我妹妹的帮助，现下村民们自己开辟了耕地，还在自家房门前做起了小生意。”
“新百岭村村民的一个月收入，到现在最高能达到了三百文左右，这在以前已经能抵上一年了。”
他有机会向众人展示自己家乡的变化，心情澎湃，心中溢满对顾北流的感激之情。
可所说的话，却没被理解。
“一个月三百文？哈哈哈，我买双袜子都不够！”
“怪不得说是贫困村，三百文也能拿来说事儿，我还以为挣了多少钱呢？”
“这人来上学，到底能不能缴得起学费啊？”
“太可怜了，我吃几个果子，也许就抵上人家一个月的饭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