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贵客到了。”
一声清脆的女声,伴着一句请进来。
面前的木制拉门被缓缓拉开,那位贵客也被恭恭敬敬请了进去。
贵客着一身赤红色劲装,着金冠配腰封踏高靴,通身好不气派。
长得也十分俊朗,鼻梁高挺红唇胜血,只是那原本一双桃花目,有一只眼睛上带着银色的眼罩。
那贵客被请进去,左右扫了一眼。
里边是一间茶室,青、绿的调子,加以赭色、木色点缀,冷中带了些暖意,配着挂在墙上的山水图,上题字【一帘春影云拖地,半夜茶声月在天】,显得意境悠扬典雅。
软座之上,两人正在品茗对弈。
贵客走到一身素白的那一位边上,单膝跪下说道:“师尊。”
“褚英啊,他醒了?”
“是。”
“起来吧。”
素衣的人一顿,将手中的白字落下,勾起一抹笑意道:“沈宴,你又输了。”
“这...........”
沈宴叹了口气,随即又笑着摇了摇头:“跟您下棋,我可是太吃亏了。”
这话说完,又抬眼打量还跪在地上的褚英:“这位,也是您的弟子?果真,各个都是龙章凤姿,非凡人也。”
“也就这两个略平头正脸些,能有些用处罢了。”
言毕,素衣的人起身,理了理衣裳:“不跟我们去看看我那徒弟?”
沈宴摇了摇头:“您二位师徒重逢,我这个外人,就不去凑热闹了。”
那人也不强迫,于是跟沈宴告了别,带着褚英去往那关押人的去处。
等屋子空了下来,跟在沈宴身侧的影卫开口道:“主子,那一位水幕找您,三、四次了,还是不见么?”
沈宴摆了摆手:“不见。”
暗房之内,三道封印之下,有一男子被手臂粗的铁链拴住双手双脚,捆于木桩之上。
“放我出去!”伴着一声怒吼,链子被拖拽发出沉闷的声响。
“阿卿啊~~~”
伴着那一声阿卿,后卿看着来人,只是愣了片刻,他实在是不相信.......师尊居然....居然是.....
“罗睺。”
最后,后卿眼中慢慢染起一片腥红,神色一沉,低声阴沉说出了这两个字。
白蟾玉舒心展眉:“好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啊......我一直觉得以你的脑子来说,智力稍有些小众,不过也转过弯儿来,想必还没有太蠢已至于无可救药的地步。”
白蟾玉一顿:“不过.......我还是喜欢你叫我师尊的。”
“别开玩笑了,你不是我师尊。”后卿冷哼了一声。
“怎么不是?哦......你以为是我的分身占了白蟾玉的身么?哈哈哈哈哈哈,你可真是可爱,还有,这一位是你的师弟褚英,我们,才是一宗一门。”
后卿面色阴冷,并不再看白蟾玉。
可白蟾玉可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后卿:“不叫?罢了,早晚还是会叫的。”
“我知道,你心里有气,气我坏了你的事,但你堂堂魔尊,跟着上界那群狗东西,谋划着、帮衬着弑师,就这一项,也叫正道?”
白蟾玉的语气,依旧是那么温柔,好似春风,又像珠玉滚落,此时此刻,加上那略略皱着的眉,居然还生出了几分亲切动容。
“哪里的道理,有人撺掇着叫弟子杀了师父的?知道人家看不上你,你还巴儿巴儿地往上凑,师尊我实在也是看不下去了。”
“你不用在这假好心,我知道你都做了些什么事。”
“你知道?呵........你知道什么?”
白蟾玉款步走近后卿,微微探身问道:“就凭那蓝浅一张嘴几句话?”
“你只听他们说我挑唆了诸神内战,说我厌恶凡人,想赶尽杀绝,还说我企图取代旧主成为新王?
但我,千百年了,凡事传出来的话头,都是他们说,你可曾听过,我何曾说过他们一星半点的不是?”
“还有说什么我骗凡人信我,那有为求长生的,自愿入我门下,这又成了我的不是......若我真是如此,也就罢了,但我却又不是.....”
白蟾玉说到这里,竟叹了口气,垂目不语起来。
过了片刻,白蟾玉再次开口:“我想,蓝浅他没告诉你,你们当今的神王,若是遇到我,也要叫我一声叔叔吧。”
后卿心下思索,略微摇了摇头。
白蟾玉苦笑了一声:“我想来也是,我只是父神造出来的工具,为他心爱的儿子,扫除障碍、搭桥铺路的一件工具罢了.......”
“仁慈博爱,可成大业,呵呵,殊不知那大业,靠的是谁?
说我要去抢他儿子的位置,难道我打下来的东西,只能拱手奉上不成?
就因为父神一句喜欢,一生偏爱,我就要担负着所有业障罪孽,有一句不满便成了别有用心之徒?”
“他们说我讨厌凡人,但你知道,我只是说了事实而已。”
“他们又是预言、又是托梦,想法设法告诉凡人,神明爱着他们。”
“可如果神明真、的、在乎,那我那仁慈博爱的哥哥又为什么不赐给凡人永生的寿命?为什么不让他们远离病痛?”
“十月胎狱之苦,婴孩从母体中生出,母亲便九死一生过了一趟鬼门关。可生一个还不够,往往是亏了身体根本接着生。
婴孩若是体弱,大多夭折,能勉强长得稍大些,又要开始学堂准备着考功名。
生在贫苦人家,或者成了家奴,便要受一辈子的穷苦,即便是生在富贵人家,兴许不愁吃穿用度,但又要心累家道名声。
更何况还有各种苦病,一病三年便会给人折磨的不成样子。
功名、权势、银两,娶妻生子,再让孩子接着走自己老路,凡人就这样,一代一代,受着同样的苦活着。”
“难道他们所说的爱,就是用这些东西折磨凡人,然后再假模假样的出来施展神技拯救万民于水火中么?”
“什么神爱世人,都是谎言罢了。”
“他明明可以让凡人远离这些苦难,但却为了上界想要被崇拜的虚荣,而造了这么一群脆弱的玻璃玩偶随意摆弄。
所以,与其说是我讨厌凡人,不如说.......是我可怜他们,想结束他们的痛苦,仅此而已。”
“所以.....”
后卿抬起头,冷眼看着白蟾玉问道:“你的方法,就是送他们去死?全都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