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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寇蒂伸手,将那把银色巨剪拔出,随即又开始剪起世界树的枯枝。
虽然从她身上感受不到任何敌意与恶意,但我却感觉心头隐隐有些不安。
剪刀每一次开合,枝条应声而断,发出的声音清脆又空洞。
却像是某种命运的隐喻,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挣扎,却又无处可逃。
终于,我按捺不住,试探性地轻声问道:“剪树枝……真的很好玩吗?”
虽然不明白斯寇蒂为何要在自己面前这么做,但这份沉默实在令人难以忍受。
况且,若是能找到个合适的话题打破僵局,或许也方便自己收集某些情报。
然而,斯寇蒂的反应完全出乎我的预料。
她猛地转过头来,面纱在空中划过一道不耐烦的弧度,却并未再度被掀起。
巨大的银剪在我眼前肆意地挥舞着,锋利的剪刃泛着令人胆寒的冷光。
“烦死了!”
斯寇蒂毫不客气地冲我吼道,语气中是显而易见的挑衅。
“比起剪尤加特拉希的枯枝,说不定剪你才更有意思呢,大笨鸟!”
这样的回应既尖锐又莫名其妙,让我一时愣在了原地。
身体下意识地想要做出防御的姿态,随即却又想起自己曾经作出的决定——不再随便动用希珀尔的权柄。
这也意味着:此时此刻的我,面对着这几位捉摸不定的女神,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虽然——就算真的动用了权柄,对于希珀尔而言,大概率也依旧是一件“没必要”去理睬的小事。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掠过的瞬间,我顿时感到一阵无力与无可奈何。
然而,眼前的局势不同,我面对的不是希珀尔,而是斯寇蒂。
念及此处,我轻轻闭了闭眼,迅速平复了内心的那股不安与犹豫。
我抬起一只手,撸起了袖子,注视着自己光洁的小臂,非常认真地纠结了片刻。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片刻之后,我做出了决定。
我将视线重新转向斯寇蒂,微微扬起嘴角,故作轻松地笑了笑。
“我倒是不介意你剪,但……”
稍作停顿,我慢慢眨了眨眼,玩味道:“这可不是免费的。”
似乎觉察出我不怀好意,斯寇蒂歪了歪头,有些警惕道:“您……想做什么?”
我不急不忙,缓缓从怀中取出那只杂乱无章的纺锤,轻轻地晃了晃。
果不其然,几乎是在瞬间,我便感知到斯寇蒂的目光死死锁定了纺锤。
其中充满了紧张与微妙的恐惧,像是见到了某个她不该触及的秘密。
我推测:作为命运与未来的代表,斯寇蒂对这个纺锤的反应必定不单纯。
我注视着她,轻轻抬起下巴,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更有气势一些。
“那我问你。”我将声音压得更低了些。
“不久之前,在沃达尔泉畔,你第一次见到它的时候,你看见了什么?”
为了防止斯寇蒂钻空子,我还特意将时间与地点的细节明确了下来。
不等回应,我便继续补充道:“如果你的答案能够令我满意,那我这位代理人就勉为其难,让你剪一下我的小臂。”
说完,我脸上的笑意更深,甚至语带挑衅:“怎么样?这笔买卖是不是划算透顶?”
尽管心里清楚,这番话多少带着一些“扯虎皮拉大旗”的意味,但确实已经足够唬人了。
然而,斯寇蒂的反应并没有像我预想的那样愤怒、抗拒,或者是毫不犹豫地接受交易。
她选择的是——逃避。
我敏锐地察觉到,斯寇蒂将目光从纺锤上移开,随之而来的是一声色厉内荏的冷笑。
话语声轻飘飘地从掩面的薄纱下透出:“代理人殿下,您不应该向‘未来’寻求‘过去’。”
接着,斯寇蒂不再理会我,直接收起了银剪,起身,迈步朝她姐姐们的方向走去。
我心中不免有些失望,但在犹豫了一下后,还是决定跟上去。
“斯寇蒂,这买卖你还不做不做了?”我问她。
斯寇蒂步履不停,亦没有回头,只是冷冷道:“烦死了!”
银剪在那娇小的手上旋转成一张光碟的模样,破空声听起来充满了威胁感。
“给我闭嘴,大笨鸟!”
“你这称呼……怎么一会儿是‘代理人殿下’,一会儿又是‘大笨鸟’?”
“我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叫‘代理人殿下’,也不过是看在殿下的面子上。”
稍作停顿,她又冷笑着补充道:“过去是笨鸟,现在是笨鸟,未来还是笨鸟!”
那稚嫩的声音中听起来虽有些气急败坏,却也莫名带着几分预言的意味。
我本还想趁机再问些什么,然而斯寇蒂已经毫不迟疑地走到乌尔德的面前。
她停下了脚步,随即毫无征兆地举起手中那柄巨大的银剪,冷冷一挥。
五颜六色的纺线像是完全没察觉到自己的断裂,滞空片刻后才开始飘落。
很快,它们便从断裂处散作星星点点,彻底融入了虚无之中。
我跟在后面,目睹了这一切,心头不由得一紧。
尽管觉得自己实际上没什么好怕的,但还是条件反射般将纺锤往怀中收了收。
令我有些意外的是,面对妹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乌尔德依旧保持着平静。
她停下手中的动作,微微抬头,用那双浑浊的蓝眼望向斯寇蒂:“你做了什么?”
斯寇蒂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轻蔑道:“它们太重了,太乱了,也太无聊了。”
“所以,”银剪用力咬合,发出一道清脆的声响,“我把它们剪断了。”
说着,斯寇蒂转头望向我,意有所指道:“这样一来,轻松多了吧?”
我却故意做出一副不解的模样,轻声重复道:“所以,你还打算做买卖吗?”
然后,我朝斯寇蒂举起方才裸露的那只小臂,露出无辜而友善的微笑。
“而且别忘了,我刚才愿意让你剪的,是这只小臂,可不是什么其他的东西。”
对此,斯寇蒂没有回应,只是不屑地“嘁”了一声。
随即,她便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唯留下一串轻盈柔软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