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日影西斜。
大城县,糖厂,食堂。
“老弟!实在对不住,俗事缠身,今天怠慢了,改天咱再接着喝!”
喝的五迷三道的厂长窦强涛顶着红彤彤的脸膛跟楚恒勾肩搭背的从食堂小餐厅里出来,熟络的样子就像把四大铁都经历了一遍的多年老友一般。
仅仅微微醺的楚恒笑呵呵的跟他握握手:“老哥您这哪的话啊,咱哥俩说这个不是外道了嘛?您快忙您的,过几天等您有空,我请您。”
“那不行,大城是我地盘,哪能让你请?必须我来。好了老弟,我先走了,你也早点休息,咱改日再聚。”窦强涛用力摇了摇他的手,便在秘书的搀扶下晃晃悠悠的离开了小餐厅,去参加县里的一个紧急会议去了。
“这个老油子!”
楚恒望着他的背影滴咕了一声,也转头往隔壁的食堂后厨走去。
今天上午的时候,他就已经跟想要攀关系的窦强涛商量好,每天五点之后借用食堂的事情了,粮食跟菜他们自备,就用用他们的灶跟桌椅,一天象征性的给一毛钱就行。
基本跟没收差不多,要知道他们可是要用人家的柴火跟调料的。
片刻后。
楚恒来到食堂后厨。
此时工厂的职工早都已经下班,偌大的厨房里只有万小田跟那九个鼻青脸肿的货在桉板前忙活着搓窝头。
楚恒走到桉板前,探头看了眼装在一只大盆里的金黄棒子面,皱了皱眉道:“下回弄窝头的时候往里放点面粉,兄弟们风风雨雨的在外头奔波,必须让他们吃点好的,光棒子面太拉嗓子!”
十个人闻言顿时愣住,愕然转头看向他。
这特么什么神仙吃法啊?
就为了不拉嗓子,往窝头里头放白面!
也太奢侈了吧!
不过万小田可不敢劝这个,眼珠转了转,就赶忙说道:“唉唉,记着了,楚爷。”
甭管对错,大老吩咐咱应着就是了!
接着楚恒转向其他地方,看了看他们准备的菜,鼻子都差点气冒烟。
“这圆白菜你们特娘的就不能好好洗洗?还带着泥呢!”
“还有这豆腐,馊了闻不到嘛?赶紧扔了!”
“你们是不是瞎啊?这肉皮上还带着毛呢!”
……
数落了一通后,楚恒气呼呼的叉着腰,瞪着眼对万小田骂道:“你特娘的到底行不行?人你管不好,做个菜你还弄不明白了?实在不行你就赶紧给我滚回四九城去!”
万小田点头哈腰的站在他面前,连连保证:“您放心吧,楚爷,我一定好好弄。”
“你个废物点心!”
楚恒照着他后脑勺给了一巴掌,拂袖而去。
等他走远,万小田缓缓直起腰,黑着张脸从身旁抓起一根木棍,杀气腾腾的对那九人喝问道:“肉谁切的?豆腐谁买的?菜谁洗的?”
九个人战战兢兢的举起手。
“我……我买的豆腐!当时也没坏啊!”
“菜……菜是我们洗的!田爷!”
“肉是我……”
万小田气的浑身发抖,拎着棍子就走了过去,照着他们身上就是一顿抽!
“啪啪啪!”
“哎呀,田爷,我错了,我错了!”
“您别打了,要死人了啊!”
“哎幼,您消消气!快别打了!”
半晌后。
面沉似水的万小田若有所思的坐在椅子上盯着认认真真的洗菜切肉的那几个货,突然明悟了一个道理。
人不狠,站不稳啊!
……
楚恒从食堂离开后,就往后面的宿舍楼走去,一边欣赏着路边的风景,一边考虑着要不要去他三舅姥爷那看看去。
其实这个问题,他在来之前就有想过。
只是一直没做下决定。
于理来说,他来了大城县,确实是该去看看老头的。
可是吧,一想到自己过去后,保不齐就会扑上一帮八竿子打不着的穷亲戚来吸他的血,他就有点抗拒这事。
倒不是怕花钱,主要是怕麻烦。
现在这时候的农村可没几个富裕的,甚至能吃饱饭都算不错了,这要是让他们抓住他这个阔亲戚的影子,不得天天跑城里打秋风啊?
可不是谁都像三舅姥爷那样有骨气的!
“楚恒同志!”
楚恒走到半路,突然听见有人叫他。
他下意识的转过头望去,就见到门卫老头正在往这头来,身边还跟着郑军。
这货吭哧吭哧的扛着个行李包,满脸忧怨的看着自己大老,真想哭一个给他看。
我特么累死累活出去办事,你们搬家竟然没一个人去通知我!
得亏我是本地人啊!
能找人打听打听。
要不然都特么得饿死外头!
“楚恒同志。”
很快,俩人来到近前,老头指着身后的郑军开口道:“这个小伙子说是你兄弟,我就给带过来了。”
“没错,确实是我兄弟,您受累了。”楚恒笑着递上去一盒烟:“来,这烟您拿去抽。”
“哎呀呀,这是干啥,快拿回去,拿回去,我就是看大门,这是我分内得嘛。”
“要的,要的,您这么大岁数跑这一趟,您要是不收,我心里过意不去。”
“啧,你看看你这人,太客气了!”
假模假式的推辞了一下,老头美滋滋的揣上那盒大前门,心里直叹京城人敞亮。
瞧瞧!
这才一天的功夫,我都得了三盒大前门了!
小一块呢!
打发走了老头,楚恒转头看向郑军,笑问:“事情办好了?”
“楚爷!”
郑军没先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满脸委屈的反问道:“你们搬家咋就没人告诉我一声呢!我这打听多少人才知道您上这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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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没人告诉吗?”楚恒愣了愣。
“没有!”
郑军颠了颠肩上的行李卷,眼圈都要红了,今儿下午他回仓库的时候,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别提多茫然,多无助了。
“哎呀,怪我,忘了这茬了!”楚恒拍了下脑袋,一脸歉意的上前去接他的行李:“实在对不住,兄弟,忙忘了,快快快,行李给我,累坏了吧?”
他这诚恳态度,立马就让郑军心里的怨气消失无踪了,连忙躲开楚恒的手掌,道:“不用不用,没多沉,咱们还是赶紧走吧。”
“赶紧拿来!”
楚恒不由分说的抢过行李卷抗在肩上,然后一手拦着郑军的肩膀,带他一块往回走:“走走走,今儿是楚爷我不对,等会儿我亲自摆酒给你赔罪!”
“哎呀呀,您可别这么说,这不折煞我了嘛!”
郑军开始惶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