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哥！你太让我失望了！”萧聿怀得知榜上名次后，失望透顶地赶来瑞王府。
萧开胤阴翳地看过去：“你不是自诩正直？看到苏文和得会元，反倒不痛快了？”
昨晚那考官便暗中知会过他，苏文和之才无法淹没，看过他考卷之人，毫无疑义都觉得他是当之无愧的第一。考官已经竭尽全力一试，实在无能为力。
萧开胤一整晚都没睡着。
他不惜犯下此等大错，到头来竟然竹篮打水一场空，真是可笑！
萧聿怀攥紧双拳，愤愤瞪他：“四哥何须跟我装模作样？苏文和只得第二，不就是你动的手脚？四哥，我看你不起！”
萧开胤震惊道：“他第二？”
萧聿怀看他神情不似作假，疑惑不已：“四哥不是早就提前知晓了吗？”
“周尹昨晚直说无能为力，眼下倒是……”萧开胤毫不掩饰自己的卑劣，可此时此刻他没有半分惊喜。
昨晚一夜没睡，除了气周尹办事不力外，他更多的只是眼睁睁看着江青姚离他越来越远的无力感。焦灼之余，他其实隐隐庆幸周尹把事情办砸了。
原定的结果骤然生变，萧开胤敏感地嗅到一丝阴谋气息。
萧聿怀得知事情始末后，恨铁不成钢地剜了他一眼：“四哥若不是生了如此龌龊心思，怎么会被人捉了把柄？”
“周尹呢？”
萧开胤起身往外走，被萧聿怀一把拽住：“四哥，跟我进宫。”
萧开胤可笑地看向他：“你要我亲自向父皇认错？”
“倘若背后有人陷害四哥，四哥眼下做什么掩饰都来不及了，只怕父皇已经知晓是四哥插手了科举名次。四哥，亡羊补牢，我陪你！”
萧开胤顿住步子想了想：“这件事我确实做过，当罚便罚，我绝无怨言。”
萧聿怀失望地摇摇头，他的四哥不该这样的。
他的四哥看似比谁都阴狠，可四哥向来有自己的准则，这也是闫夺以及那一群萧家军对他的话奉为圭臬的原因。
“四哥知错又如何，结局已定。倘若人人如你这般插一手，最终结果对那些苦读多年之人太不公允了！四哥当年刚去边关之际，兵权被二哥三哥的势力左右，四哥可有大骂世道不公的时候？”
萧聿怀的话如一道道冰锥，刺痛萧开胤的心。
他知道自己错了，一直知道。
萧聿怀不由分说地将他拽上自己的马车，直奔皇宫……
江家五房。
江源和江青姚听闻名次后对视一眼，二人并无任何失望之色。
父女俩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苏文和的脸色，虽然竹默几个嘴巴紧，但江青姚自己跟他坦白过苏文和的那番话。
父女二人都知道苏文和对会元似乎志在必得，所以眼下很是怕他失望。
在他们眼里，科举第二已经是天大的好名次，他们为苏文和欢喜都来不及。
苏文和暗暗叹了一口气，这个名次在他预料之中，也在预料之外。
那日江青姚遇难，瑞王的暴戾被他尽收眼底。
他一直希望自己生了小人之心，希望放榜之前的拜访是他多此一举。
“苏哥哥？第二名也是很厉害，我们今日去鲜福楼摆宴庆贺可好？”江青姚轻声打破前厅的沉寂。
苏文和回神：“连中三元之允诺落空，叫四娘失望了。”
他神色坦然，并没有自负被现实戳穿的窘迫。
江青姚赶紧摇头：“我那是祝愿，是不懂事瞎说的，三元哪是那么容易的？苏哥哥在我心里早已是天下最棒之人！”
“不失望便好，四娘眼下可得空？我有话同你交代。”
江源默默看着苏文和，心下一阵慨叹。
年纪轻轻便如此老成持重，处变不惊，只怕会在殿试时一鸣惊人啊！
再看女儿在他跟前俏皮活泼的模样，苏文和眼底温润宠溺的目光，江源心下释然，忙叮嘱江管家准备齐全，但凡有人上门道贺便奉上红包。
待只剩下他们二人，苏文和才不紧不慢道：“瑞王若犯事，四娘可会担心？”
江青姚嘴角的笑容凝住：“苏哥哥提他做什么？”
苏文和一五一十把这段时日奔波之事悉数奉告，原来他早就担心瑞王会插手科举之事，他拜访的那些清流都不可能去妨碍科举名次的，但倘若有人插手科举，他们都会愤慨激昂，弹劾奏章一个都不会落下。
清流这几年被打压得严重，苏文和给他们出了个主意。
但凡某位皇子插手科举，他们可将计就计让敌对势力知情，清流一派自可坐山观虎斗。
瑞王插手之事本无人知晓，可这次的考官多和出自东麓书院的清流们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加之周尹举动异常，自然就纸包不住火了。
周尹确实没有能力干涉名次，但二王爷插手了。
二王爷遂了瑞王的心思，帮忙改动了名次……
乾元宫内，萧开胤和萧聿怀双双跪在地上，真假参半地认了错。
萧聿怀试图为他的四哥辩解：“父皇，四哥是想趁机试探此次科举的严密性、公正性，否则以他的能力，既能混进去见考官，何不要挟更有能耐之人？譬如崔浮崔大人？”
康武帝紧蹙的眉头有些许松动：“老四，你太让朕失望了！为了一个女娘，竟妒忌失态至此！你可知错？”
萧开胤这次由衷地弯下脊梁骨，郑重磕了个头：“儿臣知错。”
“你总道朕袒护你其他兄弟，你今日犯此大错，朕亦不忍心苛责。你且去江家向苏文和认个错，此事朕便不追究了。”康武帝痛心地捶捶心口，沉沉叹息。
萧开胤眼眸微动。
如此一来，便等同于让他当着江青姚的面说自己因为妒忌插手了科举，只怕她日后再不会给他好脸色了。
康武帝摆摆手：“曹田富，你陪老四去江家。”
萧开胤身子发僵。
这次确实是他做错了，他确实该认罚的，但他没料到康武帝竟然如此诛心。
目送他们离开后，崔浮和两名御林军从旁边暖阁走出来，其中一名御林军正是萧开胤熟识的那一个。
此次科举，康武帝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否则那么多御林军，他为何会疏忽到差遣一名萧开胤熟识的过去值守？
“陛下恕罪，老臣愚钝，给了一张未盖章之榜单，虽已更换正确那一张，可两张榜单不同，只怕会影响朝廷声誉，老臣甘愿领罪！”崔浮不傻，这次为陛下背锅，日后能换家族多年兴旺。
“爱卿请起，科举劳碌偶有疏忽罢了，你且找被你弄错名次之人道个歉便是。”
堂堂翰林院大学士，如此诚意向还是白身的学子道歉，朝廷的名声绝对会在学子之间博得一个公正廉明。
屏退所有人后，康武帝盯着空寂无人的门外叹了一口气：老四到底是个莽夫，心思城府远不如老二。可是，老二啊，你太让朕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