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尚书一直不喜这个嫡女,她心眼太多。
昔日她未出阁时,虞府成日里鸡飞狗跳的,续弦杨氏为此跟他闹过很多次矛盾。他禁足过虞柔很多次,最狠的那次将她打得半死。
那次杨氏正怀着身孕,虞府一个老眼昏花的婆子竟然用桐油擦拭地上的青石板,害得杨氏滑了一跤,当日便小产了。据说那是个男娃,虞尚书回府后气得七窍生烟。
未娶杨氏之前,他没有儿子命,妻妾给他生的都是女儿。还是杨氏的肚子争气,没两年便给他生了个儿子,若是那一胎能保住,他便有两个儿子了,想想就惋惜。
后面经查,那个婆子原本伺候过世的前妻,平日里很是小心谨慎。
婆子从始至终都说是她一人所为,但虞尚书查出事发前虞柔的丫鬟曾去找过那个婆子。
虞柔嘴硬,打死不认,最后看她泪流满面地抱着她母亲的牌位晕死过去,他终究没下得去狠手真将她打死。
从那以后她变化颇大,再也不曾嘴硬,乖巧多了。
虞柔长大后生得闭月羞花,虞尚书才又对这个女儿上了些心思,想借着她的婚事拉拢一波势力,没想到她入了瑞王府后他竟然没有半分得益。
此时此刻,原本眉目如画的虞柔头发乱糟糟的,整个人瘦骨嶙峋,面无血色,两眼凹陷,目光呆滞。
“柔娘?”虞尚书大惊。
虞柔被他的声音吓一跳,捧着脑袋就开始抓头发:“你是谁?你好吵,别吵了!”
虞尚书彻底傻眼:“王爷!小女这是怎么了?”
萧开胤凉凉地睁开眼:“她不是摔失忆了吗?”
虞尚书哑口无言。
此前把她从慈和庵接回来,不是假装的失忆吗?怎么会真的失忆呢?
萧开胤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心虚,冷笑数声。
她脑子里如他之前感受过的那样,似乎有只无形的手在脑子里撕扯,疼得乱七八糟,疼了两日后便没了症状,往事零零碎碎地还能记住一半,然后便又断断续续地开始疼。
如她所言,像是有千万只虫蚁在她脑子里啃食她的记忆,无声无息的,难以言喻的痛苦。
她有时忘了自己有没有用过膳,隔半个时辰就觉得该吃了,直吃到半点不能动弹,险些活活撑死。
一次花迎给她斟茶喝,茶水过烫,花迎便叮嘱了好几遍让她过会儿再喝,离开一小会去拿点心时,她竟然直接把滚烫的茶水喝了下去,直烫得嗓子眼里都是肿泡,一说话就疼。
总之,生不如死。
虞尚书原打算向虞柔打听一下昨日发生的事情,见她如此,只得放弃这个打算。
他合计了下,之前他们父女合起伙来用失忆一说来欺骗瑞王,如今只能咽下下这个哑巴亏。
“臣有一事想和王爷详谈。”虞尚书痛定思痛,决定献出一个秘密以投诚……
江家五房,一片祥和。
为了不让苏文和被同窗排挤,江青姚给他安排的接风洗尘宴也邀请了陈锦年和钱程。因为都是外男,江青姚并未出席,由江源盛情款待了一番。
宴后陈锦年和钱程先行一步,苏文和被江源留住,江青姚这才出来和他说话:“苏哥哥,我准备的佳肴可合你口味?”
苏文和颔首:“很好吃。”
他一直不重口腹之欲,但想到桌上那些美味佳肴都是她为他准备,每一口便都吃得很满足。
他很庆幸陈锦年邀请他时,他没有下意识拒绝,而是先问了一声主家的姓氏。
听说是个江姓商户,他不太抱希望地过来了。
这四年他见过太多姓江的生意人,其中不乏心存歹念的骗子,为了见他一面不惜“更名改姓”。
“时辰不早了,皎皎不可一直打搅他读书,他这次来是为秋闱。”江源见江青姚盯着苏文和直笑,再次做了恶人。
苏文和眼里闪过一抹黯然。
“嗯!我相信苏哥哥定能连中三元!”
江源失笑,嗔怪地瞪她:“你当三元是那么容易得的?莫要给他压力,凡事尽力而为便可。”
岂料苏文和却宠溺地看着江青姚笑:“好,你说三元那便三元。”
他乡试第一,只要会试和殿试也得第一便可。
她想让她连中三元,那便中一个让她欢喜欢喜。
江青姚惊喜得两眼直放光:“我说着玩的,难道苏哥哥乡试是榜首?”
苏文和淡淡点头。
江青姚欢欣雀跃地直拍手:“爹爹,我苏哥哥就是厉害!听说七星观供奉的文曲星最为灵验,我过两日便去为苏哥哥求上一求!”
苏文和再次点头:“好。”
江源默默看着俩人的互动,心头情绪万般复杂。
他家皎皎真是个重容色的,此前看上的瑞王便是一顶一的好容颜,如今面对苏文和也是这般欢喜。
哎,倘若苏文和真能连中三元,兴许、大概、或许也能考虑让他做女婿?
江源随即叹了口气,连中三元何其难,大荆朝已经许久没有过这种人才了。
在此之前,他不会改变主意的,倘若中了三元后苏文和还能对皎皎如此,他便断没有理由再反对了。
苏文和回前院的小院子时,听到钱程正在和陈锦年说话。
钱程笑道:“陈兄怕是无望做江家女婿了,哪个女子见了苏兄不被迷得晕头转向?江老爷特地把苏兄留下,怕是在给那个和离妇牵红线呢。”
“钱兄怎可如此揣测?再说江四娘虽已和离,可我亲眼所见,便是瑞王都不曾轻怠她,你怎可一口一个和离妇?”陈锦年有些着恼。
“一个商户女,真当瑞王会将她当宝?不过是做做样子为他自个博个好名声。不过那我远远看到过那和离妇,委实颇有些姿色,竟不输天香楼的花魁……”
陈锦年眼见他越说越混账,不由得沉下脸:“钱兄你喝多了!”
苏文和也在此时行至他们跟前。
一向平静无波的眸光难得泛起滚滚怒意,清冷的声音比夜色还暗沉:“中庸有云: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四下无人,嘴脸亦不该如此丑陋。”
“ 江家好意邀你在此潜心读书,你竟如此混言,难为君子。”
“钱程,你自请离开江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