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开胤捂着挨打的那半张脸，生出莫名的兴奋。
江青姚心里正琢磨着对策，忽然听到一句压抑的夸赞：“打得好。”
她微微一抖，难以置信地看过去。
萧开胤脸上清晰可见一道巴掌印，两颊红灿灿的，许是被她打出来的，一双亮闪闪的眼睛暗潮涌动。
江青姚只跟他对视了一眼，就被他眼底暗涌的灼烫吓到了，又匆忙撇头看车帘。
他这一世的芯子，莫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隐疾？
哪个王爷挨了打，还叫好的？
下一刻，萧开胤的声音欺近：“皎皎，我很喜欢你眼下勇于发泄脾气的性子，我不希望拿瑞王的身份拘着你，我娶你是为了宠你爱你，你在我面前尽可肆无忌惮，让你不开心之人之事，你便该发泄出来。适才那样，做得很好。”
江青姚第一次被他的言行吓出一阵鸡皮疙瘩，莫名的肉麻感从心头扩散到四肢百骸，惹得她抖了又抖。
恶心死了。
前世她爱他深入骨血，相处时处处体贴谅解，那又何尝不是纵容他在自己跟前肆无忌惮？
结果呢？他变本加厉，她对他的好，对王府的付出，在他眼里统统都是理所应当。
不过江青姚表面当然得信。
她脸上闪过一丝惊喜，试探道：“妾身不想住主院。”
萧开胤含情脉脉盯着她：“好。那我搬去今夕苑……”
江青姚冷着脸打断：“不行！”
萧开胤失落地垮下脸，像只受伤的小奶狗。
江青姚视而不见，不自在地推开他：“王爷请坐回去？”
萧开胤盯着她脖子上的淡淡红痕：“好。”
江青姚循着他的视线摸了下脖子：“王爷日后莫要再如此狂浪，回府叫人见了，还当妾身如何放浪形骸。”
萧开胤浑身的热浪被凉水一浇，瞬间灭了火。
他不敢再看那道红印：“对不住。”
“这种事情对郎君们没什么影响，最多被人戏谑一句风流，可妾身在王爷下狱时入住瑞王府，本就声名狼藉了，若是再被人瞧见这种东西，还不知会被传成什么样。”她烦躁地把领子往上扯了扯。
直到回府，萧开胤都没敢再放纵哪怕一句话。
江青姚一回今夕苑就让人备了热水沐浴，把脖子擦了又擦……
回门这日，萧开胤准备了丰厚的回门礼，一路上克制规矩，倒也没惹江青姚动气。
拜见完江源，因为萧开胤有话单独和江源说，江青姚便顾自回了她的闺房百香苑。
梅香忍了又忍，使眼色屏退了小丫鬟后才问：“兰秀说四娘得了一块免死铁券，四娘为何要这个？而不直接和……”
“离”字没说出口，她看看吴嬷嬷，及时闭了嘴。
江青姚嗔怪兰秀：“免死铁券这事，不可四处炫耀，我告诉你们几个是想叫你们留意着那宝物，莫要遗失。你们去给我备点吃食，我和梅香聊聊爹爹的伤。”
待只剩她们两个，江青姚才道：“你听说瑞王妻妾同娶一事了？”
梅香点点头：“老爷昨日得知此事后，气得一整天没用膳，捧着夫人的灵位哭了好半晌。”
“这件事虽然荒唐，可过段时日便没人议论了。我刚成亲便向陛下提和离，你觉得陛下会答应吗？”
“为何不答应，免死铁券那般厉害的东西都赏给四娘了！”
江青姚无奈地摇摇头：“成亲第二日便请旨和离，这不是逼着陛下承认他指错了婚吗？”
梅香瞠目结舌：“四娘好厉害，奴婢想不到这一层。”
倒也不是，江青姚自嘲地笑笑。
是前世吃一堑，这世长一智。
前世她就是自家花房里的那些花儿，刮风下雨有屋顶遮挡，寒冬凛冽有地龙温暖。她虽然跟着爹爹见识过大荆朝的大好河山，却始终被庇护在爹爹身后，除了边城那一劫，她入瑞王府之前未曾经受过其他大风大浪。
“王妃，老爷来了。”屋外传来兰秀的声音。
江青姚起身出去迎接，父女俩一碰面，江源率先红了眼眶。
“爹爹，女儿让您费心了。”
江青姚说着就要下跪，被江源一把扶住：“王妃不可！”
江源用手掸掸长袍，恭恭敬敬地朝江青姚跪下：“草民参见王妃，祝王妃安康快乐！”
淑妃母子不给他女儿半分尊重，他来给！
他身后的所有丫鬟见状跟着一起跪下，慢一息地跟着祝福江青姚安康快乐，屋外的丫鬟婆子看到了也跟着跪下复述。
偌大的百香苑里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祝福声，一遍又一遍，激荡在江青姚心头，听得她血液沸腾，鼻子开始酸涩。
这才是她的家，从上至下都呵护她、尊重她的家！
可眼看着自己亲爹给自己下跪，江青姚又何等心酸。
她扶起江源，屏退左右，开门见山道：“爹爹，待日后时机合适，我想和离。”
江源抖着手，摸摸她的脸：“才去两日，便清减了。”
“爹爹，女儿出嫁前曾做过一场噩梦，梦里我嫁给瑞王后……”
父女俩正说着小话，萧开胤大步流星地寻来了百香苑。
前世他陪同回门时来过一次，依稀记得百花环绕的地方便是他家王妃的闺阁。
兰秀几人都各自忙活去了，院子里除了扫撒丫鬟们，屋外只有梅香守着。
萧开胤免了她们的行礼，做手势不许她们出声。
因着江青姚忽然献矿产一事，此前他刚和江源谈过角逐皇商的事情暂时需要缓一缓。刚得知江家有泼天富贵，再让陛下发现江家想做皇商，日后必定处处提防怀疑。
虽然江源理解地点了头，却始终沉着脸。
于是萧开胤取了些东西来，想给江源和他家王妃一个惊喜。
阻止了梅香通传后，他刚要敲门，便听到里面传来江青姚的声音：“……我梦到一把大火烧死了我和腹中胎儿，爹爹，瑞王府的府兵比其他府邸里的都强，我叫梅香引火也不过是想引起他们的注意，也好有人替我叫个稳婆……爹爹，不是我梦里不找你，我梦到你那个时候已经暴毙身亡，我一个依靠都没有了……”
江青姚父女的谈话声极小，梅香一个字都没听到，奈何萧开胤在战场上练就了极好的耳力，全听清了。
刹那间，仿佛风云变幻、天地倒转，萧开胤瞬间感觉天都塌了。
他家王妃竟然也是重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