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念完最后一个名字,江青姚声音已经暗哑。
决定离开的不算多,约莫三十个。
江青姚起身,看向他们:“明日出了王府大门,你们便和王府再无瓜葛。人各有志,瑞王府祝你们往后康健宁安。”
那些人本就内疚不安,听了这番话,有几个丫鬟已然湿了眼眶。
江青姚又看向左边:“该歇着都去歇着吧,王府不会亏欠你们,各自好生当值,莫要丢了瑞王府的精气神。”
众人异口同声:“是!王妃。”
江青姚又和刘管家交代了几句,这才由丫鬟们扶着回今夕苑。
她疲乏至极,等不及吃东西果腹,便又沉沉睡去。
这晚,她一入梦就在前世的大火里苟延残喘,睡得极不安稳。
次日一早,尽管丫鬟们压着声说话,她还是被吵醒:“出事了?”
兰秀神色焦虑:“四娘,不好了,听说官差来瑞王府抄家了。”
抄家?
前世没有这一出,江青姚半分不耽搁地起了床:“听谁说的?可有人来传圣旨?快带我去看看。”
竹默倒是沉稳:“四娘和王爷成亲毕竟没有八抬大轿,大可悄悄离开……”
江青姚看她一眼,她便叹气咽下后话。
主仆四人步履匆匆,行至垂花门前,和闯进来的十多个官差们迎头碰上。
兰秀三人惊恐地挡在江青姚身前,梅香掏出纱巾,迅速帮她戴上。
刘管家看到江青姚,顿时找到了主心骨。
他小跑上前禀话:“王妃,刑部要搜查王府!”
搜查,不是抄家!
江青姚暗暗松了口气,低声交代了兰秀几句,兰秀悄然退下。
官差前面的那人斜睨过去,嗤笑道:“王妃?听说前日江家四娘子和瑞王在大狱拜了堂,看来传言非虚啊。”
江青姚掏出萧开胤给的佩玉,以证身份:“不知大人可有搜查文书?堂堂王府不是说搜便能搜的。”
那人眼神微闪,不答反斥:“让开!刑部查案,休得捣乱!”
江青姚看出他的心虚,忽然想起赵大友。
赵大友昨日在书房想偷什么没偷成,今日刑部又在没有文书的情况下要搜查王府,此中必有关联。
她当机立断:“没有搜查文书,尔等如何敢擅闯王府!刘管家,将人请出去!”
刘管家一琢磨,也不再怕了,立马叫家丁拦阻。
双方僵持不下。
陈兼目露凶光,大声吓唬瑞王府的下人:“我乃刑部侍郎陈兼!阻挠刑部查案者,按徇私舞弊罪论处!协助查案者,可将功折罪!”
这时,兰秀带着一众丫鬟家仆们赶来,她重新走回江青姚身前护着。
众人听到陈兼的话,都吓得不敢妄动,有些个眉眼中甚至出现松动之色。
江青姚身上沁出丝丝薄汗。
一定是出了什么岔子,他们才会急着搜查王府,那就更不能让他们如意了!
她顾不得体面和规矩,扬声呵斥:“王爷的案子尚在调查,何来的徇私舞弊?你这是要越过皇上直接给王爷安罪名吗?刑部如此断案,皇上可知?”
陈兼惊出一头冷汗:“你!”
江青姚拨开丫鬟,环顾周围的下人:“想想王爷被冤枉的是什么罪名!王爷若出事,你们还有命可活吗?还不阻止这些居心叵测之徒!”
先前胆小拎不清的,这会儿都清醒过来,鼓起勇气一起拦下往里闯的官差们。
陈兼怒不可遏,朝身旁的官差使了个眼神,他们立马抽出佩刀恐吓:“还不退下!”
众人纷乱后退。
唯独江青姚,明明脸色煞白,却还是寸步不移地站在原地,她的三个丫鬟则环在左右,即使吓得发抖还是紧紧护着她。
陈兼和官差们不耐地撞开她们:“闪开!”
江青姚主仆四人串在一起被撞倒,摔到地上之前,兰秀眼疾手快地将自己垫在江青姚身下。
但旁边就是假山怪石,江青姚难以避免地撞破了头。
兰秀垫在最下面,摔得最惨。
官差们越过她们就往里闯,这时,垂花门外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江青姚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抬起头想看清楚,眼前却一阵恍惚不省了人事。
“王爷回来了!”
众人看清楚马背上那个气宇轩昂的人,不禁大喜。
萧开胤策马撞倒刑部那群人,马儿嘶鸣,扬起前蹄,一脚踏在倒地的陈兼胸口上。
陈兼心口剧痛,张嘴吐出一口鲜血。
萧开胤居高临下,搜寻江青姚的身影:“王妃呢?”
不等有人回话,他就看到了地上的江青姚,她额上一滩血迹。
萧开胤翻身下马,打横抱起江青姚就往内宅走:“闫夺,将他们拿下!拿本王令牌去请楚家医娘!”
冠绝京城的楚家医娘只有一个,出自太医世家的楚家,千金难求。
梅香三人感激地看向萧开胤,快步追过去……
江青姚这一次晕得浮浮沉沉,梦里一会是火光滔天,一会是江源缠绵病榻,要么就是三个丫鬟的惨死。
耳边传来忽远忽近的话语声,有点不真切。
“她还没醒吗?”
熟悉的声音激得江青姚浑身一颤,一下惊醒了,隔着屏风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江青姚呼吸一窒,几乎克制不住心底的憎恨,只好又收回视线。
旁边伺候的梅香察觉到她眼底的厌恶,疑惑地探了一把她的额头:“四娘?”
江青姚强压着恨,低声吩咐:“我不想见他,梅香,找个由头打发了去。”
梅香一怔,这才察觉她有些古怪。
她不明所以地出去禀了话:“王爷,四娘适才醒了。”
萧开胤疾步往里走,梅香壮着胆子拦下:“王爷请留步,四娘病容凌乱,眼下不宜相见,请王爷给四娘留些体面。”
萧开胤顿住,掏出一物递去:“这是从她身上落下的,麻烦交还给她。”
他低沉的嗓音飘进江青姚耳里,听得她浑身紧绷。
虽然背对着,她却仍然感觉有两道强烈的视线穿过屏风,像前世的烈火,灼烫着想要吞噬她。
压迫感持续了片刻才消失。
梅香松了一口气,把萧开胤送出屋后才拿着香囊回来。
梅香仔细瞧了瞧,忽然“咦”了一声:“这不是四娘绣给王爷的吗?王爷还没走远,奴婢这就送去。”
“回来!”江青姚起身下地,一把抢过来,放在烛火上引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