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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兴二十二年,三月三,暮春者,春服既成,浴乎汴,风乎灵贶;

宗室贵胄们祭祀高禖,祷巫辟邪,以求偶生育;

达官显贵们羽觞饮宴,柳枝沾露,以祓禊去灾;

文人雅士们流觞曲水,吟诗作对,以游息藏修;

平民百姓们畔浴司蚕,碌柚祛瘟,以祈求福祉。

酉时已到,万胜门的西矾楼灯火通明,金碧辉煌,大街小巷车水马龙,万人空巷,绯绿社、角抵社、云机社、遏云社等流派纷呈,百家争鸣,路过的狗都要被拉着上街陪舞,着实富贵迷人眼!

在楼中,祁昭淳设宴款待府邸的幕僚们,时而引吭高歌,时而翩翩起舞,时而把酒邀月,时而五步成诗,她纵情声色,放诞风流,撩得幕僚们脸红耳赤,心猿意马。

薛鹤汀换下了官袍,穿着寻常的大袖圆领襕衫,默默地为祁昭淳的酒杯添上佳酿。

祁昭淳双颊酡红,醉意熏熏,走路时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还好离得近的幕僚眼疾手快扶住了她的纤腰,两人对视了顷刻,空气中也不由得溢出了暧昧的气息。

薛鹤汀见状,尴尬地收起了伸出去的双手,还好她没有摔到,若是磕到碰到了,第二天准要去陛下那边撒娇求安慰。

“薛相公,你反应太慢了,人家都已经抱得美人归了。”其他幕僚们看到了薛鹤汀的小动作,丝毫不给他颜面,趁机打趣起哄来。

薛鹤汀钟情大长帝姬不是秘密,甚至城中人尽皆知,两人的梁子也不仅仅是科举降位。

当初科举名次公布的时候,薛鹤汀听说了自己从状元降为了探花,于是便去公主邑司理论,谁知祁昭淳见色起意,以仕途为胁,非要强迫薛鹤汀与她春宵一夜。

薛鹤汀本就是传统守旧派,未婚缠绵这种事,于他而言就是错性乱纲,他不仅义正言辞的拒绝了祁昭淳,还再一次讥讽了她一遍,甚至出言辱骂她“水性杨花”。

两人的梁子越结越深,后来的由恨生爱也是情不知所起。

“帝姬,您觉得薛相公如何?”扶住祁昭淳的幕僚甚是大胆,可是他也很了解祁昭淳,因为祁昭淳在醉酒的时候最为平易近人。

她顾盼回眸,爱意流转在眼神中,越积越深。

“薛郎甚美,甚洁,甚傲。”

唯独“甚爱我”三字如鲠在喉。

“帝姬,那么您客观评价一下薛相公呗。”

此刻的氛围被推上了高潮,众人翘首以盼,八卦的望着祁昭淳,希望从她口中能够听到一些薛鹤汀的趣事。

谁知,祁昭淳推开了幕僚,独自摇摇晃晃地坐到窗台旁,酒酽春浓,看着外边的喧闹,醉意上头道:“客观不了一点,本宫主观上爱他。”

人类的本质就是吃瓜,幕僚们撺哄鸟乱,此起彼伏,一边捂嘴一边哄笑,像是磕到了暧昧已久的偶像突然官宣。

薛鹤汀一怔,连呼吸都差点停止了,充耳不闻四周的喧嚣,只得呆呆站在原地,久久未能回神。

帝姬方才是不是说了一句主观上爱他?

他宁愿怀疑自己听错了,也不愿相信祁昭淳表白了。

半晌,他看到祁昭淳穿着薄衫久坐窗边,于是拿起一件披风,调整好呼吸,鼓起勇气走到祁昭淳身后,生怕她受冻着凉了。

“京城佛子,清冷如斯。”祁昭淳痴痴的望着窗外,一动不动。

他听到这番话时愣了愣,随后顺着祁昭淳的目光也望向了窗外,在矾楼之下,有一名清秀俊美的小僧人正在沿街化缘,他与一般的僧人不一样,光是微微行礼低诵,都能让人感觉到超脱凡尘的俊逸。

“小师傅且上楼,可否为本宫祓禊去灾?”祁昭淳醉意朦胧的倚在窗边,小僧人也听到了帝姬的邀请,于是双手合十,朝着矾楼走来。

薛鹤汀拿着披风,醋意横生问:“今晚有约了?”

夜风吹醒了部分酒意,祁昭淳听出了薛鹤汀的话中话,原来在他心里,她仍旧是个水性杨花之人。

也罢,她本就坐实了这个名头,又何必自证清白呢?

祁昭淳微微歪头,冲着薛鹤汀盈盈一笑道:“薛郎今晚守夜练字吗?”

“守。”

薛鹤汀压制住心中的沉闷,胸腔的疼痛感令他清醒了过来,主观上爱他这五个字,犹如患得患失的美梦,只是醉言妄想而已。

都怪他,

暗生爱慕,作茧自缚。

——含芳园郊外

一匹骏马飞驰而过,踏碎了官道上的落叶,一根锐利的银丝隐匿在了黑暗之中,当马儿穿行而过时,银丝瞬间割断了马蹄,不给骑马的人任何反应,鲜血喷射在了官道上,马儿应声倒下,死在了血泊中。

紫檀迅速从地上爬了起来,还没来得及逃跑,就被黑衣人用三根银针刺中了颈椎,直直的瘫痪在了官道上。

黑衣人手中拎着一把仪刀,锋利的刀尖划过地面,留下窄而深的刀痕。

“青蛛,是你吗?”紫檀浑身乏力,仅剩说话的力气,看来青蛛是想让他回答完问题之后再死。

黑衣人一脚踩在紫檀的腹部,单手搭在大腿上面,微微前倾身体,将身体的重量注入腿部。

躺在地上的紫檀哪里受得住习武的人一脚,方才差点震碎了他的五脏六腑,喘了半天粗气才缓过来,

“你还不如一刀了结了咱家。”紫檀恶狠狠道。

“说,是谁指使你诛林家三族的,说实话,就让你死得痛快一点,若是你撒谎,我会让你体验凌迟的滋味。”

紫檀强忍着痛苦笑出了声来,“青蛛啊,原来是择龙杖救了你的命,反正咱们都是陛下的走狗,何必自相残杀呢?”

“我让你回答!”周九娘一脚踢飞了紫檀。

紫檀猛地撞到了树干上,被震出了一口鲜血,他视线渐渐模糊了起来,正当眼前一黑时,小腿强烈的刺痛令他清醒了过来。

原来是周九娘将仪刀刺入了他的右小腿之上,鲜血染红了常服,她并不打算停手,而是顺着胫骨,伴随着紫檀的惨叫声,缓缓割下了一块腓肠肌。

“第一刀。”

说完,她接着上一个刀口的位置,又缓缓割下了一块比目鱼肌,血液呈喷射状,腿筋无意识的在鲜血里跳动。

“第二刀。”

“停!咱...咱家回答!”紫檀疼得五官都狰狞了,惨白的脸上挂满了汗珠,“是咱家自作主张。”

周九娘明显不信,重复之前的方法,从他的左小腿上面割下了一块腓肠肌。

“是真的!真是咱家的决定,没人指使。”

“你撒谎。”

“咱家以凌迟起誓,咱家没有受人指使。”

周九娘摘下了蒙面的黑巾,露出了一张阴冷的脸,她一边用黑巾包裹住手掌,一边问:“为何?”

“杀了林家,就能拔除陛下的心头刺,加快陛下统一神洲的步伐。”

“你错了,林家从来不是陛下的心头刺,相反,陛下比谁都更器重林家。”

“咱家不信...”

“那么你猜猜,是谁命我埋伏在官道之上的?”周九娘将仪刀从紫檀的腿上抽了出来,寂静的森林中竟响起了鹰嗥。

“不可能!除掉林家就立了天大的功劳,陛下不可能过河拆桥,更何况,陛下若真的器重林家,岂会又让你把布防图偷出来送给元忽耶呢?”

周九娘一共奉命盗取了两次布防图,第一次偷布防图导致了长沙府城破,林仁龙遇害,第二次偷布防图导致了长沙府失守,林靖玗身亡。

“哼,是姐姐的死激化了军民矛盾,让林家军失去了民心,布防图遗失的风声一旦走漏,林家就坐实了通敌叛国的罪名,陛下一直在等林家归降,而你却擅作主张诛了林氏三族,你觉得,陛下会让你活着回尹祁国吗?”

周九娘面无表情地看着紫檀,就是这么一个懦弱愚蠢的人,害得林家上千名忠义之士冤死在铡刀之下,曝尸荒野,无一人收尸。

“你捏造陛下的旨意,擅自诛灭林家,可曾想过,靖琼才七岁,他可是林家唯一的嫡系血脉!”周九娘目眦欲裂道。

“倾巣之下,焉有完卵,青蛛,你好得不纯粹,坏得不彻底,将来,你也不得善终!”

“为什么诛族?”周九娘哪管自己能不能善终,她自始至终只想听到一个回答。

“呵,为什么?咱们都是小人物,上不得正史,若是一个小人物杀死了一个原本能载入史册的人,那么,他是不是也能青史留名?”紫檀似笑非笑地看着周九娘,癫狂的神情仿佛想要得到周九娘的肯定。

“你的言语不足以贯彻人心,但我的刀可以。”

周九娘一脚踩在了紫檀聒噪的嘴巴上,双手举起仪刀,直直的刺入了紫檀的心脏,直到紫檀不再抽搐,她才松开仪刀,瘫软在地上,捂面痛哭。

其实刚刚她说谎了,她并非祁谓天指使在此埋伏的,当初祁谓天确实答应过,只要林家接受招安,就不会伤害林家,因此她猜测是宫中其他暗桩私自动手了。

她埋伏在尹祁国郊外数日,没想到,竟真碰到了幕后黑手,若是紫檀当初知晓她是青蛛,恐怕她也成为了刀下亡魂了。

周九娘抽出了紫檀尸体上面的仪刀,将他的头颅割下,朝着东北方向悬挂。

“孩儿、婆母、叔叔以及林家的诸位义士们,九娘为你们报仇了。”

她解下黑巾,慢慢的将刀上的血擦拭干净,杀一条阉狗还远远不够,若非祁谓天以林家要挟,她岂会放下杀夫之仇为其卖命?

如今她孑然一身,才敢孤注一掷,那么下一个目标,就是坐在紫薇殿上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