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间一众女宾各自窃窃私语，都在消化叶院长抛出来的报纸新概念，探讨着其中的可行性。
比起胆气不足的闺阁女子，胸有丘壑的长公主杨洁目光闪动，叶繁给出的答案并不是她想要的，却是完全出乎她意料的，她甚至从叶繁对报纸的讲述中品味出了报纸所蕴含的一个强大属性。
什么都能写？也就是说，在不找死写一些抨击朝廷的反动言论前提下，某种程度上，这东西可以掌控舆论！
甚至可以潜移默化影响着人们的一些思想！
长公主深深地意动了，目光炯炯看了眼叶繁，心中大感可惜，这样能造奇物，又思路敏捷的大才，却不是己方阵营的人，她摇头轻叹：“叶院长如此才思，早该说出来才对，还能为陛下分忧，如今，可就要便宜我等了。”
我又不是先天下之忧而忧的范仲淹！叶繁撇撇嘴，暗自吐槽，圣人哪那么好当，见民生多艰就想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事实是天工院里一堆实验研发就够他忙的了，他最近甚至开始加班了！知道么？那是加班啊！
腹诽一堆，叶繁看着杨漓月一笑：“无妨，公主满意就好。”
杨漓月不置可否，淡淡然然地吃着刚上的蒸鱼，叶繁暗叹无趣。
宴席结束的时候，长公主邀杨漓月入内小坐，顺便也看了眼叶繁，笑说道：“叶院长有兴趣的话，也一起吧。”
叶繁喜不自胜，心中对长公主的观感简直是黑转路，都快路转粉了。可惜跟进去的叶繁没什么插嘴的机会，两位公主谈的是正事。
叶繁这才知道，原来当初杨漓月并非追踪密谍才一路杀到问水，而是长公主给了她一份当年涉及军械一案的人员名单。
长公主淡笑道：“自你回京后，我一直等着你，你却似乎完全没有要问的意思，前军器监督造官与密谍的联系，或，我与密谍的联系？你不曾怀疑过？”
杨漓月淡然道：“问了你就会说？我从不做多余的事情。”
“信与不信在你，我身为大靖公主，再如何，也不会与敌国密谍有任何的合作。”长公主声音深沉：“我有一个最糟糕的猜想，可能连我发现那位涉案的前督造官，都是有人刻意的安排，那个人知道我有为镇西军枉死将士报仇的心思，估计也知道你表兄战死沙场的事，他在赌，我们会志同道合，若他真的成功，大靖战神陨落问水，幕后黑手是我，既让大靖军队失去了灵魂人物，还将军队与皇室拉到了对立面，一念及此，我不得不说一声佩服。”
她长长一叹：“盛京城藏着这样一个人，真是让人寝食难安啊。”
杨漓月清冷的神色微动，仿佛看到一个高高在上黑影，拿着她与杨洁做棋子，这样的感觉让她无比反感。
叶繁默默听完，感慨一句：“还真是，玩政治的，心都脏啊！”
“你也好不到哪去。”杨漓月插刀道。
叶繁：“……”
……
……
长公主就问水铁匠给了杨漓月一个说法，甚至是一个让人如芒在背的猜想后，交情不算深厚的两位公主便结束了谈话，杨漓月离开公主府，刚上了马车，就听见外面车夫拦人的声音，她蹙眉掀开车帘，就看见了嬉皮笑脸的叶繁。
“你要做什么？”
“车轴坏了。”叶繁眼不红心不跳：“想蹭公主一个顺风车，长公主府位置偏，大冬天的，走回去很冷的。”
杨漓月默然片刻，坐回车内。虽什么也没说，叶繁知道这便是不反对的意思，笑眯眯上了车，将手中一件狐裘罩在杨漓月身上，随意说着：“大冬天的，公主还是习惯穿得这么单薄，对身体可不好。”
旋即他便在对面位置坐下。
外面的车夫传来问话声，他并不知道叶院长家住何处，不知该往哪走。
叶繁往车外道了声：“青衣巷。”
车夫意会，扬起缰绳。马车缓缓而行。寒冬时节，车窗紧闭，车厢内一盏小灯笼发出微弱的光，将公主殿下的侧颜照出一种朦胧的美感，叶繁安静地欣赏着，笑着开口：“宴席上一直都没机会同公主说话，殿下近来如何？我做的饭可还对胃口？”
杨漓月沉默了一阵，答非所问：“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叶繁一怔，思索了下，微笑回应：“不知道啊，可能是上元节你抱着我家四妹妹像仙女从天而降？或许是你把我当提线木偶和那帮密谍大战？又或是你要我陪你殉葬的时候？”
“我只知道，与公主分别后，时常想念，方知心悦于殿下。”叶繁坦诚道：“公主呢？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杨漓月淡淡瞥他一眼：“本宫何时说过喜欢？”
“武安公主在外人眼里是什么样的形象，我到盛京这么久了，还是知晓的。”叶繁道：“我在殿下这里享受到的待遇，可谓盛京城只我一人，还不能说明点什么？”
“你倒是很有自信。”杨漓月沉默片刻，继续说道：“你不是问过我，小时候为何会被褫夺皇室身份吗？”
叶繁神色凝重了几分，当初闲聊，这个问题其实是随口问的，对方却一下冷了神情，问过杨忆，那小子也支支吾吾，让他自己去问公主。
他知道必然是件大事。
果不其然，叶繁直愣愣听了段七岁公主为报母仇，当众弑杀宫妃的宫闱往事。
难怪人人一谈武安公主就神色惊变，原来不止是因为功绩无双的敬畏，而是被疯狂举止刻在骨子里深深的骇然和忌惮。
杨漓月清清冷冷说完幼年疯狂的往事后，淡漠地笑看了叶繁一眼，莫名一笑：“这样的我，你敢喜欢吗？”
叶繁一时竟没回答出声，只是有些心疼，想来他前世孤儿一个，生活或许辛苦了些，却没有遭遇过这种亲身经历，父亲别的老婆拿自己一时调皮作借口，硬生生为难死了怀孕的母亲。
这得是多恐怖精神伤害？
不疯批才怪！
“殿下……”叶繁轻柔开口：“我能抱抱你吗？”
“……”杨漓月愣了下：“是我疯了还是你疯了？”
叶繁皮道：“有没有可能，是我们都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