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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州,长安,征西将军府。

长史羊祜今日来向夏侯霸辞行。

“外舅。”

他进府堂时,夏侯霸正在吃着热腾腾的汤饼,见是女婿来了,放下汤碗,问道:“叔子,要不要来一碗。”

羊祜摇摇头,“女婿吃过了。”

老实说作为一个泰山人,即便是在雍凉待了几年,却还是吃不惯当地的食物。

比起汤饼,他更喜欢吃干饼,嗯...若是加上一根大葱那就更好了。

夏侯霸虽不是关中人氏,但他这些年几乎一直待在雍凉,反倒是对家乡谯沛的食物没那么偏爱。

“丞相不知体恤我啊,他把你从长安调走,我就见不到澄儿了。”

夏侯霸开玩笑地说了一句,羊祜却是当真了。

“那不如我跟丞相书信一封,留任雍凉?”

“瞧你说的,我岂会挡我贤婿的仕路?”夏侯霸道,“升迁是好事,如此年纪便能做到两千石,这是丞相器重你啊。”

“外舅放心,澄儿跟着我不会吃苦的。”羊祜点点头。

“这就对了。”

夏侯霸端起汤碗,嗫了一大口,他想把汤上浮着的一片羊肉片吸进嘴里,却屡屡滑走。

他气急,索性拿起调羹把羊肉给舀了起来,神色变得得意。

那意思仿佛在说:小样,还治不了你?

羊祜坐下,脸上带着几分忧虑,问道:“外舅可曾听说朝中之事?”

“自是听说了。”夏侯霸不徐不缓道,“如何?”

羊祜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我觉得朝中暗涌,争斗不休,女婿向来不喜这些,若是此番丞相想要我进京做官,恐怕我就得下野了。”

“啊。”他又补充一句:“外舅,这话我只能您一人说。”

夏侯霸笑道:“所以丞相不是还让你去地方上做官嘛,由此可见,丞相还是懂你的。”

“而且这算是家事,没什么可操心的,做好分内之事就行。”

“嗯。”羊祜点点头,没再多言。

夏侯霸摸了摸肚皮,呼出一口热气,感觉舒爽无比。

别看他久在行伍,军人气息很重,实则他的政治敏感度一点不低。

当他得知洛阳发生的大事件后,第一时间给夏侯献写了一封信,信里先是对夏侯献本人的安危表示关切。

后,言辞表态:说如果遇到困难,可随时调他入京,关中军绝对以丞相马首是瞻。

看,这个就叫觉悟。

..........

扬州,寿春,镇东将军府。

自从调任扬州以来,郭淮许久没有领兵打过一场痛快仗了。

上次领兵还是那年伐吴,可结果被吴军溜了一圈,自己赶到合肥时,王司空已经败了。

原本他在雍凉还能拿羌人、氐人部落刷刷经验,偶尔蜀将姜维再入寇一次,更能捞一波大的。

可如今东吴自顾不暇,分裂成了两个,自从诸葛恪西征失利后,直接派人给东兴堤复修,彻底堵死了淮南入大江的水路。

总而言之一句话:闲得蛋疼。

从郭淮本人日渐发福的体型就能印证这一点。

今日午饭,弟弟郭配无意间提起了一个话题。

“阿兄,近日朝中的那件事,你如何看?”

我如何看?我坐着看!

他这个弟弟嘴上没个把门的,自从王司空死后,郭配就被潜移默化地排挤出京,无奈只能来投靠自己,做个将军府长史。

“何意?”郭淮不咸不淡地反问一句。

郭配走到郭淮身边,悄咪咪问道:“阿兄你觉得...丞相会不会行废立之事?”

啪!

话音刚落,便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郭淮不解气,再一次抬手,郭配直呼:“小弟失言,小弟失言!阿兄莫要打了。”

“你先出去。”郭淮看向席间的妻子王氏说道。

王氏点点头,下了桌。

她出自祁县王氏,是已故司空王凌的妹妹。

以前有王凌在朝中,郭氏的日子过得还算滋润,虽然王凌屡屡落于下风,但至少该给的兵权是有的。

然而王凌死后,郭氏就没那么舒服了。

不过打心底讲,他挺敬佩夏侯献这晚辈的手段。

这些年对方虽没有明着夺自己的兵权,但通过往扬州安插亲信,又设立的淮北都督区等一系列举动,算是把他这个兵权,压缩到了极致。

不过话又说回来,即便他现在彻底掌控扬州兵权又能做什么呢?

拉大旗,清君侧?

那不有毛病嘛。

不是所有人都心怀大义,也不是所有人都想过一把权倾朝野的瘾的。

至少他郭淮不是。

他想要的,只是安安稳稳保住郭氏的这点基业,毕竟以他如今的官位,日后若是能参与伐吴,立下功业,那曲阳郭氏未来就能在大魏混得很滋润。

他把弟弟臭骂了一顿,叫他谨言慎行,没事不要说这些会掉脑袋的话。

郭配捂着肿胀的左脸,连连点头认错。

到了最后,郭淮收起怒意,拿起筷子,看了他一眼:“吃饭。”

.........

淮北,平阿。

“哈?”文钦起初听到消息时,嘴巴张得老大,“朝中竟然有人敢行刺丞相?反了天了还!”

将军府长史庾纯见状赶忙拉住他:“将军莫急,丞相控制了局势,此事已经平息了。”

文钦一愣,“我说谋甫啊,你说话能不能别说一半啊。”

庾纯辩解道:“将军你也没让我说完啊。”

“好好好。”文钦摆手,“是本督的错。”

就在这时,门外跑来一人:“都督,您快去军营看看吧。”

文钦和庾纯对视一眼,脸上皆是疑惑。

.....

军营里,身姿高挑的文鸯赤裸着上身,目光桀骜地盯着眼前的几个军士。

方才文鸯巡营时听到几人闲言碎语,说他文鸯是仗着父亲是淮北都督,才得以在这么小的年纪做曲军侯,对此很是嗤之以鼻。

“还有谁说了?大方承认!”文鸯高声质问道。

紧接着又有几个军士围了过来,他们的脸上带着几分不服。

但更远处看热闹的老兵,脸上就玩味得多了。

“这几个新来的不知死活。”有个老兵指着那边数了数:“一、二、三....六个人。”

数完,他朝着身边的人道:“哎,咱们赌点什么?”

“赌什么?”

“赌文军侯几息之内能将他们全部撂倒。”

“好,我赌十息之内。”

“我赌五息。”

“哟,这么大!赌注呢?”

“我要赢了,你今晚的酒全部归我,反之亦然。”

“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