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吧。”李丰皱眉摇头,“夏侯公真要那般做,与谋反无异,天下诸侯共讨之....”
“他不敢。”
开口的是何晏,他摩挲着自己光滑白净的下巴,略作沉思,道:
“臣料想,夏侯奉明不会傻到因为一时冲动,而弄得身败名裂,他只会乖乖听旨。”
何晏对夏侯献的称呼与李丰倒是不同,他比夏侯献年长,又是他的姨夫,让他称一声“公”,总觉不美。
他现在的目的显而易见。
是想通过帮助小皇帝收回权柄,混个从龙之功,从而“弯道超车”,一步登天。
在他眼里,当今大魏无论是士人还是宗室,他们都争相依附他夏侯献,但他何晏却不同,他要另辟蹊径....
这事他其实有自己斟酌过,认为收益远远大于风险。
纵观夏侯奉明秉政的这些年,他的做派一向是温和的,仔细想想,对于他的政敌都是采取拉拢分化的策略,其人并不是一个冷酷的杀戮者。
所以即便皇帝收权失败了,自己大不了回到那个一无所有的时代,仅此而已。
这时,见曹芳许久不言语,李丰再次劝道:“陛下安心,何公之言不无道理,其实首辅外镇并非当世孤例。”
“西蜀的诸葛亮、费祎北镇汉中,东吴的陆逊西屯武昌,不照样君臣和睦,国家安定。”
“此番谋划正好也是对夏侯公的一次试探。如果他能像诸葛孔明那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是陛下之幸,亦是我大魏之幸。”
“那倘若不是呢?”曹芳仍在纠结这个问题。
此话一出,却是给李丰也干沉默了。
老实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真若如此.....毁灭吧!
“罢了。”曹芳想了想,终是不再犹豫,“诏书既出,就顺其自然吧。”
...........
时间拨回到昨日。
钟会照常来到署堂上值,因为是皇帝近臣,负责掌管机要,所以中书省的署堂就在太极殿东堂内。
啪嗒!
钟会刚刚迈过署堂门槛,却跟一人撞了个满怀。
“怎的如此急忙?”
钟会不悦,看向男人,这是中书省的一员小吏,名字嘛...这种小人物,他压根懒得记对方姓甚名谁。
小吏拱了拱手:“抱歉钟侍郎,是下官失礼,向您赔罪了。”
此时钟会发现,那小吏的手里拿着一卷青纸,他一眼便认出了制式,此乃皇帝诏书御用纸张。
钟会忽然变了个脸,含笑道:“对了,李君...”
“钟侍郎,下官姓陈。”
“陈君...”钟会光速改口,“我正找你呢!”
看着满脸络腮胡的钟会,小吏陈洪暗自腹诽,对方明明比自己小十岁,但看上去却如此老成....年纪轻轻就得贵人提拔,做了自己的上官。
看这架势,八成又要趾高气昂地指使自己做事了。
果然,钟会马上开了口,叫他去档案库里寻找一份文卷。
陈洪无奈,只好服从。
二人跨过门槛,来到堂内,陈洪顺手把手里的诏书放在一进门就能看到的一张大案上,随后转身进了档案间。
档案间与正堂并无隔断,是一个敞开的空间,钟会坐在自己的小案前,正好能瞧见一排高高的木架,里面堆放着无数书册。
钟会向里瞟了一眼,那小吏正在目不转睛地寻找着他要求的那卷书。
他悄悄起身,几乎不发出动静地来到那张长案前,余光扫视不停地观察着档案房里的身影。
“钟侍郎,您确定是编号九五二七吗?”忽然里面传来声音。
钟会停下动作,走了两步,见小吏已经钻到房间深处,看不见了踪影。
于是他向里面喊道:“难道不是吗?”
“不是哎。”
“许是我记错了,你再找找看,那是一卷红线封起的册子....”
“好的。”
钟会趁着这个功夫,立刻回到案前,那卷诏书显然是刚在中书台起草好的,还没来得及进行加封环节,他迅速将其展开,眼珠飞转着浏览了起来。
突然!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片刻后又稳稳地将诏书卷好如初。
这时,档案房里又传来声音:“找到了!”
不一会儿,陈洪从里面走了出来,口中还抱怨说:“这是关于扬州漕运的政论,一般归类在三字开头的架子,钟侍郎让下官找九五二七,怪不得找不到呢。”
“啊....”钟会一脸抱歉,“是本官糊涂了。”
“不敢。”陈洪拱手告别,走到靠近门口的长案,拿起诏书离去。
钟会向外瞄了瞄,等陈洪走远,他才起身准备离去。
就在这时,李丰进了堂内。
其实就在刚刚,他本来起草好了诏书,准备着人送去,但突然又得陛下召见,只好匆匆向西堂赶去。
走到半道他才想起有事情没交代,于是找了个小宦官让他通知陈洪把他案上的诏书火速发往荆州。
唉!以前在尚书台怠政习惯了,如今事情太多实在应接不暇。
结果到了西堂他才知道,皇帝是想要诏书的语气委婉一点,客气一点,说话好听一点!
李丰懵了,写都写完了,时间不等人,这咋还润色上了?
安抚完皇帝,他又匆匆赶了回来。
刚进署堂便看见钟会在此,照常打了个照面,随口说道:“钟侍郎也在啊。”
“刚到不久。”钟会点头微笑。
李丰点头,走进自己的隔断单间,看见桌上的诏书已经被拿走了,心中松了一口气。
........
钟会借故出门,离开宫城,径直赶往校事府。
开门的是个络腮胡大汉,虽然钟会自己也是多髯,但他认为自己这是风雅,对方却是匹夫。
“我乃中书侍郎钟会,你家府君何在?”
“我家府君不在官署。”
“不在?派人去找,告诉贾充,说我必须马上见到他。”
大汉一听,嘿!这人怎么这么狂啊!
见大汉不动,钟会气道:“耽误了丞相大事,你家贾府君也保不住你的狗命!”
大汉愣住,他本是大将军府兵出身,一听是夏侯公的事,于是赶忙照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