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
府堂外,几个女婢端着食盘正向这边走来。
刚要入内,一道倩影悄然出现,为首的婢女先是一惊,而后很快恢复了神色,施了一礼:“诸葛夫人。”
诸葛灵伸手接过为首女婢手中的食盘,柔声道:“我来吧。”
“是。”女婢点了头,把食盘交给对方,随即退了下去。
诸葛灵端着食盘缓步入内,见夏侯献正聚精会神地看着册子,便没有开口打扰,只是轻轻把盘子置于案上。
夏侯献用余光扫见盘中的胡饼,伸手去拿,却是摸到了一只光滑的玉手。
他这才反应过来,旋即抬头看去。
“阿灵,怎么是你?”
诸葛灵浅浅一笑,脸颊显出好看的酒窝。
“妾见郎君近来几乎都不出这府堂,怕郎君辛苦,特来瞧瞧,看看妾能为郎君做些什么。”
夏侯献稍稍一愣,近来确实很忙,就连饭点都很乱,经常随便拿个干粮就对付了。
不过老实说,诸葛灵自从进府以来,他真怎么去关注过,跟她的交流少之又少,以至于她突然出现在此处,让他感到有那么一丝不适应。
想了一下他才随便找了个事让她做。
“不如,帮我研墨吧。”
“好。”诸葛灵转身照做。
世家女一般从小都会学习这些技艺,这个时代的女子讲究一个“技多不压身”,更有甚者,琴棋书画无所不精。
看诸葛灵手上这熟练的动作,想必诸葛诞的家风确实不错。
差点忘了,别看诸葛诞在外为将这么多年,实则其人一直以“名士”自居。
今日的诸葛灵穿着一件色泽艳丽的桃粉色襦裙,唇脂也是搭配得恰到好处。比起王元姬、羊徽瑜等人,她的穿衣风格更加热情奔放。
倒真不是诸葛灵为了取悦自家郎君,而是她毕竟才是十几岁的女郎,对于一些当世流行的东西接受得很快。又或者说,夏侯献快要和这些年轻人产生代沟了。
他忽然想起,郭氏曾在自己耳边说,这个年纪宛如嫣红的蜜桃,让人情不自禁想咬上一口。
其实对于诸葛灵而言,她只是想给自己找点存在感。
阿父把她送到丞相府,如愿以偿的拿到了豫州刺史的位子,可她自己越来越像是一件货物。
诚然,入了相府以后无论是主母还是羊夫人、文夫人等人都对自己挺好,但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或许自己与她们年纪相差太多,没太过共同话题吧。
她不喜欢这样的生活。
她不知道怎样才能真正融入这个家。
“出来吧,别藏了。”
忽然间,夏侯献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诸葛灵不知发生何事,顺着郎君的目光看去,只见堂下探出一个小脑袋,仔细一瞧,那人竟是夏侯芸。
夏侯芸吐了吐舌头,怯怯地走了出来,“阿父。”
夏侯献宠溺地看着女儿:“芸儿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夏侯芸眼珠转了转,“女儿来找阿灵,啊不对,来找小娘。”
夏侯献笑道:“你小娘被我征用了,暂不外借。”
夏侯芸小脸一扭:“阿父真小气。”
夏侯献却不让着她:“芸儿先自去,等阿灵忙完,我自会叫她去陪你。”
“好吧,好吧。”夏侯芸一脸不情愿地跑开了。
看着她的背影,诸葛灵问道:“妾在这里真的可以帮到郎君吗?”
夏侯献摸着她的手,道:“进了这府门,就是我的家人,今日你能来,让我很安心。”
诸葛灵神情一滞,简单的一句话仿佛说进了她的心里。
她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物件,而是真正被人需要。
她嫣然一笑,继续端坐在他的身旁服侍。
“丞相,蜀国线报。”
正此时,府吏进来禀告。
夏侯献让其递了上来,随即拆开查阅。
此乃蜀国朝堂之事,虽不至于人尽皆知,但不难洞悉。
姜维今年被刘禅加封卫将军,与大将军费祎共录尚书事。
此刻开始,姜维不再是处处受人掣肘的空头将军,而是真正在蜀国朝堂拥有了一定话语权。
不过更令他深思的是,蜀主刘禅看似愚钝,实则懂得一些权衡之道。
否则姜维一介毫无根基的降将岂会有机会与荆州派领袖费祎扳手腕。
他不由得想起了皇宫里的曹芳,不知他此刻在做些什么。
.........
曹芳张弓搭箭,认真瞄准。
嗖!
一支利箭破空而出,正中一只灰白色的野兔。
今日,天子曹芳又带着随从、宫妃前往华林园游玩。
这里本叫“芳林园”,其间芳草菲菲,林木向荣,后为了避皇帝的讳从而改名。
不过现在这里或许叫“猎场”更为贴切,由于不能出城去北邙山麓狩猎,曹芳就让宫人把一些小型野兽圈养于内,以供他消遣。
“陛下英武!”
一旁的司马妃拍手叫好。
曹芳着人把那猎物捡来,开心地对司马妃道:“爱妃,今日晚宴朕请你吃野味。”
“陛下,恐怕不妥吧。”闻言,司马妃面露难色,“太后曾言,叫陛下不得吃宫外的食物。”
曹芳心里顿时感到不爽,但也不好出言不逊,只说道:“这野兔死在宫里,这就是宫里的食物,不必听太后的。”
“好的吧。”司马妃对曹芳言听计从,既然陛下都这么说了,她也无所谓。
忽然,有一女子迈着小步急匆匆赶来,脸上却是挂着泪痕。
曹芳定睛看去,发现她是自己的一位宠妃,名叫禺婉。
这禺婉本是宫中女婢,曹芳觉得她长得漂亮,服侍得也周到,便把她纳入了后宫。
到了近前,禺婉捂着脸哭泣道:“陛下要为妾身做主啊!”
曹芳狐疑道:“发生何事了?”
禺婉道:“甄皇后近日身体有恙,太后今日让妾给甄皇后熬些汤药,可妾今日答应了陛下,要陪陛下里华林园,就以此为由拒绝了太后。”
“谁知..”
她愈发哭泣,“谁知太后大怒,打了妾。还说要陛下亲自去向她请罪。”
“竟有此事!”曹芳有些恼怒。
禺婉见陛下有为她撑腰之意,言语间便放肆起来,不忿道:
“哼,太后又不是陛下的生母,她凭什么能这般教训陛下!”
“贱婢!”这时,一向温柔的司马妃竟是冷着脸,出言斥道,“你如何敢非议太后?”
后宫等级森严,虽说禺婉平日里也深受曹芳宠爱,但司马妃是美人,而禺婉仅是最下等的采女,司马妃自是有资格教训她。
禺婉被这一声吓得花容失色,径直低下了头,惊恐之余还暗中瞥着曹芳。
曹芳虽然恼怒,但也觉得禺婉当面议论太后不太好,最后摆摆手:“你先回去,此事朕自会为你讨个说法。”
“是。”
司马妃微微眯起双眼,待禺婉走后,她附耳对曹芳道:“陛下,依臣妾之见,此事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