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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司马昭肃然看向那人。

此人正是胡烈之兄,胡奋。

胡奋此役随军出征虽然名义上挂得是幕府参军之职,但大将军知其骁勇,有心栽培,特地拨出一部四百名军士交由他统领。

这次他又主动请缨助战,其实最主要还是放心不下自家弟弟。

弟弟胡烈有勇无谋,平南将军司马昭又是出了名的滑头,胡奋真担心司马昭会为了自己的功绩,而拉着弟弟胡烈去送命。

果然啊,司马昭没有魄力真的冲出去,只能手舞足蹈地尽力表演,但架不住有人真的吃这一套。

此时司马昭身旁的部将一个个群情激奋,一副副愿意为司马昭效死的模样。

胡奋不由得感叹,这的确也是一种能力,一种他一辈子也学不来的能力。

迎着司马昭的目光,胡奋坦然道:“是的将军,末将愿往。”

“好样的。”

司马昭随即露出笑容,刚准备开夸,胡奋却又说道:“末将还有一个请求。”

“但说无妨。”司马昭神色轻松了不少,只要不让他亲自带兵突突,什么都可以商量。

胡奋道:“请将军把手中所有兵马尽数交给我。”

闻言,司马昭微微皱眉,却是犹豫了起来。

他倒不是心疼这些兵马,而是担心万一胡奋败了,把这些兵马葬送了之后,会引起一系列连锁反应。

“请将军速决!”胡奋不知道司马昭在想些什么,依旧在说着什么。

“吾弟正在与吴军浴血奋战,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而且将军且看,虽然我军处于劣势,但他们仅凭几百骑兵就把吴军几千人闹得鸡犬不宁,若是此时我城中精锐尽出,必能逆转颓势!”

司马昭不语。

胡奋又焦急地说:“将军啊,末将跟随大将军多年,深知‘战机稍纵即逝’的道理,请将军不要再犹豫了。”

闻言,司马昭忽然抬起头。

其实前面的一长串话语,司马昭压根没有认真听,大脑自动就给过滤了。

但最后一句话他听得真切。

哦,你胡奋是大将军的人。

好啊,大将军向来“护犊”,如此一来就算是败了,自己大概率是不会背锅的。

忽然,司马昭猛地攥住了胡奋的手,这一举动让后者吓得一激灵。

“是我之过,都是我之过啊。”司马昭嘴唇颤抖,“实在是因为玄武深陷敌阵,我不忍心再让你这个做兄长的以身犯险。”

“家父与令尊有着多年的交情,倘若你兄弟二人有什么闪失,我该如何向胡老将军交待啊。”

胡奋差点就信了,但对方感情都酝酿到这了,自己当面拆穿,未免也太不是人了。

于是半跪着,拱手请求道:“将军,速速下令吧!”

“好!”司马昭容光焕发,顺势扶胡奋起来。

随后大声说道:“取我马来!”

众将一愣,有人当即问道:“将军,您这是?”

司马昭一甩斗篷,“我要出城,亲自为胡将军掠阵!”

此话一出,部将们一个个脸上尽显崇拜之色。

这一刻,大魏最强二代,河内小霸王、当朝太傅最宠的儿子、大将军忠实马仔、实力扑朔迷离、运气与运气并存者、新城乡侯、南郡太守、平南将军司马昭的身上....尽显名将之风。

“将军!”

“我愿随胡将军出城迎战吴军!”

“我也愿往!”

“还有我!”

司马昭连忙挨个将诸将扶起,高声叹道:“我大魏有列为英豪,何愁贼吴不灭!”

...

很快,江陵城东的吊桥再次放下。

斗志昂扬的魏军在胡奋的带领“倾巢而出”。

司马昭也履行了他的诺言,带着百十亲卫在护城河边上掠阵,稍壮声势。

吴军的陆战水准不能算强,尤其是面对拥有众多突骑的魏人时,他们的短板会被无限放大。

究其缘由,大概是失去了战船的庇护,他们的指挥官很容易受到敌方骑兵的强行冲击。

这种“斩首”行动对一支军队士气的打击本就很重,而对吴军这样的部曲制更是毁灭性的。

一旦主将被驱离战场,甚至被斩,军队便会直接大乱,别人根本无从指挥,甚至友军都要被波及。

胡奋的目标很明确,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向胡烈的那方位冲,而是直奔“聂”字将旗而去。

此刻聂友的士兵大多疲于围困胡烈的骑兵,反而自己这里的防卫相对稀松。

不过别看聂友如今已是丹阳太守,身居高位,但其实他还不到三十岁。

这对于非宗室出身的寒门来说,是一件很难得的事。

因此他难免有些心高气傲,不仅没把守将司马昭放在眼里,认为他只是仰赖门萌的纨绔,而眼前的胡奋、胡烈更是听都没听过。

当胡奋率军向来冲来时,他丝毫不惧,甚至决定硬碰硬,当即让士兵摆长起矛阵。

想当初他前往珠崖征伐蛮夷,也是如此,拼的就是勇力。

然而他似乎是小瞧的胡奋的成色。

胡奋是西凉豪族出身,麾下部曲有大量西凉人,且胯下皆是凉州大马。他们个个弓马娴熟,又精通战阵,绝非蛮夷可相提并论。

见吴兵们摆起了长矛阵,胡奋不冲了,只见他一抬手,将士们勒马停下,随后收矛换弓,对着吴阵就是一轮无情射击。

聂友见状下令让士兵顶上去,胡奋提马便向侧翼迂回,吴军步兵追不上也就停了下来,胡奋也随即停了下来,继续下令射击。

没错,骑兵有时候就是这么赖皮。

气急败坏的聂友立刻调来了一队弓弩手,试图限制这群骑兵,但还没等士兵就位便发现魏军骑兵们已经冲到侧翼兜了一圈,正在提速了!

“弓弩手,弓弩手!快!”

聂友的注意力全在这股骑兵身上,然而当他往城楼方向看去时竟发现,魏军的步军也跟了上来与他的部队接阵了。

吴军前部节节败退,拖在后面的部队看到那么多的溃兵在发疯似的逃跑,索性也不管不顾地扔下旗子,掉头就跑。

战场另一边。

胡烈浑身是血,仍在厮杀。

嗖!

一支飞箭射中他的战马,随即人马坠地。

这里交战的双方已然进入忘我的境界,他们都不理会战场局势如何变化,眼中只有一个欲望,那就是杀死对方。

三个吴兵围了上来,两人拿着环首刀,一人拿着弓箭。

拿弓箭的吴兵大概是只剩一支箭矢了,所以很是谨慎,拉着弓弦的手一直在颤抖,生怕射偏了。

他们方才见识过胡烈的武艺,近身搏斗毫无胜算。

胡烈喝了一声,吐出一口血沫。

那吴兵一紧张,作势就要放箭。

嘣~

弓弦清脆的声音响起。

胡烈下意识躲闪了一下却发现并没有箭矢飞来,反而是眼前的吴兵被一箭射中了左耳。

顿时,两个吴兵的注意力瞬间被调动,立刻向旁边看去。

刚一回头,便被一头大黑马拦腰撞飞。

最后一名吴兵呆在原地,似乎是接受了命运的安排。

胡烈抄起手中的兵刃,一个健步冲了上去,斩下了他的头颅。

“呼~”

胡烈长呼一口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随后抬头看了一眼黑马上的那个男人,苦笑道:“阿兄,我还以为今日是我战死沙场的日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