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爽呼哧呼哧来到中军大帐时,各级将校已然在列。
“大,大将军。”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行了个军礼,随即大步走过列队,在最前列站定。
这做法没什么不妥,毕竟曹爽的确是营中除统帅外的最高将领。
不过,他明显是对之前的战败感到沮丧与愧疚,在夏侯献说话时,只是低着头显得不太精神。
这时,夏侯献开始下令。
“曹纂。”
“末将在。”曹纂跃跃欲试,抱拳上前。
“你带着本部将士再动员一批之前武卫营的溃兵,前去救治伤员。”
闻言,曹纂面露疑惑之色,但他没有出口质疑,只是抱拳称喏。
这是他第一次跟随夏侯献征战,不了解对方的风格。
夏侯献不像有些武将那样,为了扩大战果却完全不把将士们的性命放在眼里,只是把他们当做一个个不足为道的数字。
而他则不同,在他看来,一个将军在军中的威信不仅仅来自于他的功绩和地位,同时还来自于人望。
或许就是这么一个小小举动,便可拯救上百个甚至更多本可不必牺牲的生命。
那些被得到及时救治的士兵或许会感激主将的怜悯,会传颂他的恩德。
久而久之,这会化作一股无形的力量。
当然,夏侯献自有分寸。
此次吴军撤退,他本就不打算全力追击,那些败下一阵的士兵短时间内本就不堪一用,何不“废物利用”呢。
况且营中其他将士们刚刚经历苦战,还要谨防吴军使诈,打回马枪。
为了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夏侯献再一次向武卫将军下令:
“许仪,营中防卫依旧不得松懈,你带人去加固营防,谨防吴军半路杀回。”
“喏!”
两位将军衔命出帐,此时的曹爽却是额间默默流下豆大汗珠。
他眼神躲闪,压根不敢直视夏侯献的眼睛,样子像极了课堂上怕被老师点名的顽皮学生。
不要点我,不要点我,不要点我!
曹爽在心中默念三声。
然而耳边传来的夏侯献的声音,却像是催命符。
“昭伯。”
“末,末将在。”曹爽赶忙拱手听令。
“你伤势未愈,就留在帐内候命吧。”
曹爽心中长舒一口气,“末将遵命。”
看着对方的表情变幻,夏侯献大概猜到了曹爽的心路历程,不免觉得有点好笑。
追击吴军这样的重要任务,怎么可能不用自己嫡系部队呢?
他当即看向队列下令:“王松听令。”
“末将在!”王松的声音铿锵有力。
自从夏侯献升任大将军后不久,他便有了一个特置的军衔——白马校尉。
他正是这支白马义从的主官。
外舅王肃一定想不到,当年只是一时兴起把侄子塞到自己身边,如今竟是为东海王氏这样书香世家,添了一号将军。
“我命你追击吴军,务必要扰乱他们的阵型,延误他们的撤军速度,如果遇到合适的战机,我允许你临机决断。”
“末将领命!”
........
撤退中的吴军还算井然有序。
由于朱异的一部分部曲刚刚经历过一场大仗,状态不佳。
为了稳妥起见,朱绩决定用自己的嫡系部队亲自断后。
路上,就在他想着魏军也刚刚经历苦战,应该没有精力展开追击时,耳边响起的马蹄声打破了他的幻想。
“将军,是白马骑兵!”士兵惊恐地指着一个方向。
“白马?”朱绩勒马,扭头循声看去,大致估算起码得有两千余骑。
清一色的白马踏风而来,宛如白色的巨浪。
如此多匹战马同时冲锋的画面已经足够惊艳,作为一个江东人,他根本想象不出来汉代时的万骑冲锋,该是怎样的视觉震撼。
来不及多想,朱绩愤然拔出腰间佩剑,高声呐喊:“迎敌!”
吴兵们闻令,立刻精神抖擞,有序列阵。
“攒射!”
朱绩一声令下,弓弩手们齐齐拉弓吊射,即便魏骑们还未进入有效射程,但饱和式的射击却是必要的。
然而,朱绩惊奇的发现,这支白马骑兵并不是魏军传统的重甲骑兵。
不仅是装备上的不同,打法上他更是没有见过,只见白马们在他们阵前开始分列成数队,竟是绕着方阵兜起了弧线。
随后,骑兵们一边飞驰,一边抬起手中的战弩朝着方阵扫射。
要命的是,一个骑兵的一杆弩,竟能连发数十支弩箭。
密集的火力让吴兵们猝不及防,问题是对方骑着马来去如风,只能挨打还不好还手。
仅仅几回合交锋,方阵外围的吴兵们便只能用盾牌挡在身前,寸步难行。
也是难为朱绩了,他一土生土长的江东人,这辈子都没和正规的骑兵交过几回手,更别说这种发迹于幽燕之地、偏游牧民族的骑兵打法了。
最关键的,是魏骑们手中的弓弩。
朱绩顿时反应过来,这应当就是魏军的元戎弩,当年在巢湖畔,正是此物差点要了陛下的命,留赞将军还因此瞎了一只眼睛。
不过好在朱绩手下的兵都是荆州军精锐,正常来说只要步兵方阵没有陷入混乱,站得住阵脚,对方这样的轻装骑兵,不太会选择贸然冲锋。
然而就在他决定变阵,准备让弓弩手依靠盾墙的掩护展开反击之时,方阵西方却又传来马蹄声。
那是不同于之前的声响,声音更加沉重有力,中间还夹杂着金属碰撞的音律。
朱绩顿时紧张起来,循声向那个方向看去。
尘土飞扬之下,是黑压压一片的玄甲铁骑!
骑群正前,一面“曹”字大旗赫然飘扬,那正是魏军骁骑将军曹肇麾下的精锐重装骑兵——虎豹骑。
朱绩心中一凉。
不过,他在一天内同时遭遇这个时代最具代表性的两种顶级骑兵....这何尝不是一种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