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陛下、太后。”
太极殿上,五兵尚书大声宣读着前线的战报:
“扬州战场,吴将诸葛恪率军在六安城下数日,围而不攻。”
“吴将全琮率大军掘开芍陂之水,焚烧安城粮仓,掳掠我淮南地区的黎庶,情况危急!”
“目前,扬州刺史郭淮现已率军从寿春出发,阻击吴军。”
闻言,在场有不少对军事敏锐的大臣们,都嗅出此次吴军的战略意图。
芍陂自春秋时期修建以来,一直是淮河流域重要的水利工程。
魏国自武帝时起就在淮河流域大规模屯田,大兴水利,并多次修治芍陂灌溉稻田。
故而,芍陂称作魏国淮南地区第一经济、军事重地也不为过。
显然,吴军此举就是为了逼魏军主力前来决战。
而在此时,王凌的手心捏着一把汗。
新任扬州刺史郭淮是他力荐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迎来了他的第一场考验。
尽管他对妹夫的军事才能有十足的信心,但如今吴军竟然一路北上到芍陂一带才受到阻击。
这无疑是情报工作是疏漏,难免会被人诟病,而作为郭淮的荐主,他自己难辞其咎。
王凌在心中飞快思索了一阵,抢在被他人挑刺前,开口说道:
“满太傅百密一疏啊,濡须—合肥防线经营得那般固若金汤,却被贼吴另辟蹊径,深入我扬州腹地百余里。”
说完,他看向司马懿:“仲达公,你怎么看?”
司马懿神色泰然,古井无波,他向着王凌拱了拱手,之后看向玉阶上的皇帝和太后:
“依老臣之见,此役吴军一改常态,不仅是战场的选择还是出兵的时机都与以往不同。”
“以往吴军都会选择在秋季水位高涨时犯境,而今却是在四月的枯水期。”
“在此时节,我淮南正值休战期,扬州多有士兵休假、或派遣外出,所以才让吴军趁机而入。”
“所以,这事怪不得任何人。”
司马懿巧妙地帮王凌解了围,后者点点头赶忙说道:
“仲达公所言极是,当务之急应当对战况做出一定预判,好决定下一步如何应对。”
司马懿道:“此次扬州的主战场在芍陂,可以预见的是,这定是一场硬仗。”
“但满太傅在扬州多年,身经百战,即便是让吴军抢得了先机也不用太过惊慌。”
“我以为,我等可等扬州的军报陆续传来后再行商议。”
“这倒也行。”王凌自知司马懿所言在理,他也不好反驳什么。
他曾经虽与满宠不和,但不得不承认对方卓越的军事能力。
这时,大殿内再次响起司马懿的声音。
“扬州战场目前可先观望着,然而荆州战场的情况却是刻不容缓了。”
话音落下,五兵尚书心领神会,迅速出列。
“樊城守将乙修上表,称吴将朱然率五万大军围攻樊城,另外诸葛瑾率军一万进攻祖中。”
言罢,群臣哗然。
以前吴军不是没有双线出兵过,但荆州战场始终是派出偏师,并不能造成什么实际威胁。
然而此番朱然竟然有五万兵!
还用迅雷般的速度将樊城围困?
“彦云公。”
在群臣的交谈声下,司马懿看向王凌:
“吴军此番颇有声东击西的态势,我本以为东线的全琮是吴军的主力,没想到南线的朱然竟有围城之兵。”
“何况那朱然是一员实打实的宿将,若是我等置之不理,荆州危矣。”
司马懿的话群臣都能听得见,话音落下后,殿内又一次陷入激烈的讨论。
很快就有大臣说道:
“司马公,贼吴远来围困樊城,不可能很快攻陷城池....如果他们在城下受到挫折,就会自行撤退,不必劳师动众去支援樊城。”
“是啊。”有人跟着附和,“哪怕是孙权亲征也无法撼动一座合肥小城,何况是樊城呢?”
群臣本以为这话题就会到此结束,谁知司马懿却是一改常态,严词反驳:
“诸公此言差矣!”
“边境城池受到贼寇侵犯而众卿却安坐在朝堂之上,这是何道理!”
“边境一旦不安定,百姓就会心生疑惑,此乃国家之忧患!”
他的话语铿锵有力,被怼的那几人瞬间哑口无言。
而这时,又有一道声音响起。
“镇南将军在做什么?”
说话的是司徒卫臻,他的语气平静,只是就事论事,没有问罪的意思。
负责此事的五兵尚书马上回道:
“回禀司徒,镇南将军(夏侯儒)从宛城出发,率军进驻邓塞。”
为了能让群臣都能听明白,他又顺带解释道:
“邓塞距离樊城二十余里,据报,镇南将军到后并未与吴军交战,只是大张旗鼓的频繁徘徊在距离朱然军队六、七里的地方。”
“这是何意?”
当即就有大臣提出质疑,并在心里悄悄嘲讽。
夏侯儒身为南线大都督,竟如此软弱?
还有这操作是在做什么,远程助威,给樊城守军维持士气?
五兵尚书又说道:“荆州刺史乐将军似乎也和镇南将军合兵一处。”
“这么说,他二人谁都没有去救樊城?”卫臻眉头一皱,觉得如今的情况真如司马懿所言的那般危急了。
面对这样的情况,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质疑起夏侯儒、乐綝两人的选择。
言语虽不激烈,但无不表示着嘲讽二人懦弱、无能之意。
属实是仗着大将军不在,肆无忌惮了。
“诸公不要人云亦云!”卫将军秦朗听不下去了,大声说道:
“荆州向来不是我军的防御重点,兵力本就没有扬州多。”
“何况还要派出部分军士防守蜀国,能调往襄阳的兵力能有几何?”
“我倒是认为镇南将军他们的选择没有错,难不成在兵力严重劣势的情况下,贸然交战吗?”
此言一出,现场平静了不少。
其实在历史上,这时的荆州刺史还是胡质。
胡质经验老道,率轻装部队救援樊城,虽然兵力依旧劣势,但他大胆地采取骚扰战术,主动与吴军交战。
目的,正是为了维持樊城守军的信心,避免其士气崩溃。
如今的乐綝无论是资历还是经验,显然要比胡质差不少。
所以他选择跟夏侯儒合兵,听其调令,无可厚非。
但这种“怯战”的选择受到诟病是难以避免的,所以无论秦朗如何辩驳,也改变不了人们心中的看法。
正在此时,司马懿看了一眼秦朗,接着朝着玉阶上拱手道:
“卫将军所言极是,依老臣之见,应当立刻派中军前往救援樊城。”
话音落下,目睹群臣激烈辩论了一整场,始终插不上话的天子曹芳终于开口:
“那..那太尉公以为该派何人领军前往?”
司马懿上前一步,主动请缨:“老臣愿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