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愚最近有点烦。
他本来扬州刺史做得好好的,原本指望舅父王凌辅政后,自己能够更进一步。
谁知在一番运作下,直接给自己兵权运作没了。
也罢,好在郭淮也是“自家人”,而且自己好歹也做了九卿不是嘛。
从宗正寺出来,他径直前往司空府。
今日是司空王凌的寿辰,府上大摆宴席,宾客如云。
到了司空府门口,令狐愚大摇大摆的下了车,不经意间余光扫到了一个身影。
高柔?
令狐愚迎了过去,拜礼道:“高公怎么不进去呢?”
高柔一看是令狐愚,转身回礼:“令狐公。”
令狐愚哪里知道,对面的高柔压根不知道今日是王凌的寿诞,而且也没被邀请。
他连份礼物都没带,正在犹豫要不要明日再来。
“高公,请吧!”令狐愚伸手邀请高柔入府,很是热情。
在他看来,高柔是有意与司空交好。
这可是一个好信号。
高柔有点骑虎难下了,若是现在转身就走,那岂不是把王凌彻底得罪了。
没办法,他只好硬着头皮,向着满脸热情的令狐愚强颜欢笑:“请。”
二人一路向府内正堂走去。
高柔满面堆笑的跟对方东拉西扯,好像他真的是来赴宴的一样。
但实际上,高柔不太喜欢令狐愚,尽管对方现在跟自己算是平级的九卿,他也从未正眼看过令狐愚一眼。
只不过是跟着“鸡犬升天”的人,你有何功绩和名望能做到九卿呢。
你什么档次,竟能与我同列?
但他对王凌本人印象倒是不错,这么多年来确实是一步一个脚印做上来的。
令狐愚依旧保持着热情,心中却是暗想:
这老登是司马家的铁杆盟友,此番前来,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二人很快来到正堂,已有不少宾客陆续入座。
席间不时有人在交头接耳,没过多久就有人向着高柔拱手致意:“高公。”
高柔尴尬地回礼,随后在府中女仆的安排下找了个位置入座。
待宾客到齐后,王凌才到场。
他往主位上一坐,捋着花白的胡须,目光向席间扫去,忽然停留在一人的身上。
高柔?
我好像没请他吧?
心中的疑惑并未浮于表面,王凌和蔼地看向高柔:“文惠近来可好?”
被对方这么亲切的称呼,高柔一时间还有点不适应。
还没等他说点什么,王凌向着席间众人讲起了二人的往事:
“我与文惠公少年相识,可得有几十年的交情了,当年元才公(高干)在太原时对我等不薄啊。记得在太原的时候........”
高柔一愣,还能这么攀关系的?
话说,当年司徒王允在长安被西凉叛军所杀,年少的王凌和他的兄长王晨翻墙而出,连夜跑回了太原。
他们的确在太原老家生活过一段时间,后来的并州刺史是袁绍所任命的高干,此人正是高柔的堂兄。
高柔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和王凌相识。
王凌说完,当时就有人感叹:
“想不到高公与王公竟有如此渊源。”
“是啊,是啊。”
“正是有王公与高公这样的人,在战乱年间患难与共,辅佐我大魏几代君王创立基业,这才给我等创造了这太平盛世啊!”
甚至还有人吹捧了起来。
高柔心中一凉,倒不是说他不愿承认这段过往。
他其实在意的是,现在朝局派系林立,他并不想被人轻易贴上谁谁谁盟友的标签。
虽然在外人眼里,他高家是司马家的铁杆,但实际上真没到那种程度。
然而此次宴会后,就不好说了。
外界传着传着就可能会变成:王凌和高柔是异姓兄弟之类的。
思索间,每个人的席案上都端来食盘。
高柔大眼瞧了一下,有鱼、葡萄、鹿肉还有一樽热酒,愣是没有粟米、胡饼之类的。
看样子是要戒掉吃主食的恶习啊。
目光在丰盛的美食前流转,高柔想了想心里很快释然了,来都来了索性就这样吧。
若是王凌真能帮他解决迫在眉睫的棘手问题,让对方刷一波名望又如何。
而且...他是真的饿了。
酒过三巡,高柔借着个机会向王凌提起那件事。
一开始,王凌似乎不愿在这种场合谈政事,但在高柔巧妙的话术下他似乎嗅到了某种机会。
哼,司马懿和夏侯献是想把这个烂摊子扔给自己啊。
真当老夫什么都不懂么?
王凌捋了捋胡须,看着高柔:“文惠勿要忧虑了,明日我就去尚书台召集诸公商议此事,到时候你也过去。”
就...就这么答应了?
高柔感到不可思议,却赶忙拱手说道:“有司空前去主持大局,我无虑也。”
宴会结束后,宾客散去。
王凌依旧坐在主位上吃着小酒。
王广在送完宾客后回到堂内,随即挥了挥手把下人尽数屏退,看向王凌说道:“阿父为何答应此事呢,这是个烫手的山芋,大将军和太尉公明显不愿插手。”
“这你就不懂了。”王凌随手指了指一身旁的蒲团,让王广坐下。
王广走过去,凑到父亲身边。
王凌问他:“你觉得他们两家为何不愿出门干预此事?”
王广思忖了一阵,“先帝当年花了数年的功夫才将浮华党人彻底禁锢,如今先帝驾崩还不到两年,若是身为辅政大臣,没有正常理由擅自解开禁锢,必定遭受群臣非议。”
“正是。”王凌道,“尤其司马懿是最不应该插手此事的,当年那群浮华子弟的父辈,就属他司马懿官位名望最高。”
“幸亏他的二儿子司马昭与那群人切割的快,否则现在被禁锢的可不只司马师一人。”
“司马懿内心定然是想要让他长子出仕的,但他只能寄希望于夏侯献来促成此事。”
话到此处,王凌脸上闪过一抹疑惑:“按理说,夏侯献是最希望解开禁锢的。”
“被禁锢的那些人里有很多宗室的亲党,他现在虽然军权在握,但庙堂核心位置并无太多亲信。”
“换作是为父的话,我会让何晏、夏侯玄等人进入尚书台、中军等核心位置。”
“是啊。”王广也很是认同,“儿也觉得奇怪。”
“算了,不去想他了。”王凌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这时王广想要给他添酒,王凌却是摆摆手:“不饮了,明日还要去尚书台。”
“阿父真要管这件事啊?”
王凌淡然道:
“方才为父说了,司马懿是不能管,所以把案子扔给夏侯献。看样子夏侯献也不想管,但他又怕得罪浮华党人,所以才借故出城。”
“而为父却跟他们不同,我只需按规矩办事就行,不必顾忌太多。”
“反而,此事办好了,为父在庙堂里的声望也会有所提升。”
“是儿浅薄了。”王广道。
二人相视沉默了一阵,忽然王凌又开口问道:“最近在宫里做的如何?”
王广想了想,似乎也没什么值得说得大事。
忽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对了,最近来了一位新同僚。”
“何人?”
“泰山羊氏的羊发。”
“哦。”王凌问道:“那是何人离任了?”
“贾充。”
王凌闻言轻笑了一声:“大将军可是把散骑给玩明白了,不过那毕竟是贾梁道的儿子,是该提拔的。”
他顿了顿,又问道:“知道他去哪了吗?”
王广道:“儿跟贾充关系一般,但儿从小道消息得知,大将军似乎是想让他接手校事府。”
“啊???”王凌甚是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