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楙等人从塞外归来,途经石城停驻的时候收到了来自陇右的军令。
此时的夏侯楙已是气急败坏,直呼其名的大力拍着案台,“什么!?司马懿竟然要我在十五日内我给他从关中运粮?还要能至少供应陇右大军一月的量?”
“这怎么可能嘛,且不说我关中有没有多余的存量。就算是有,十五日也不能送到。”
是的,正如夏侯楙所言,长安距天水足足有六百余里,正常行军差不多一天三十里,满打满算也需要二十日。
然而运粮所耗费的时间就久了,一个月能送到就不错了。
况且,运粮途中这一个月运输队仍要消耗不少粮草,到了陇右以后能否能供应大军一月还是个未知数。
所以,综上所述,司马懿这明显就是一个为日后甩锅留的一个后手。
夏侯献正是这般猜测的。
否则司马懿这一手安排全然没有意义,他怎能算不出从关中到陇右需要多少时日呢。
可是军令如山,大战之时他们不得不听从大将军的命令。
就在众人绞尽脑汁在思考如何行事之时,贾充却不合时宜的给众人浇了盆冷水。
“都督、将军。”贾充看向两人,“我大军此次出征长安的粮草几乎被我们带了出来,还有一部分在石城屯放。”
\"所以属下一进城就着人清点了粮草,目前的状况是,我军现在还有七八千人,这些粮草只能供应我军不到两月,就算分出一半支援陇右,也不可能供应陇右几万军队。\"
贾充还没说完,文钦就插嘴道:“照你这意思,怎么着都办不成呗?那我们就应当直接给大都督回信,就说办不到,让他自己想办法。”
“仲若。”夏侯献瞪了他一眼,随即又看向贾充,示意他继续。
贾充也没搭理文钦,继续说道:“对了,此役我军还俘虏了三四千胡人,这些人日后可以充作农奴,暂时还有用,所以还不能饿死。”
这时候,文钦又忍不住说话了。
“我说,那些杂胡还给他们吃粮食啊,随便塞几块硬肉干对付对付得了。”
听到这话,夏侯献顿时想到了什么。
“仲若你方才说什么?”
文钦支支吾吾地回道:“肉...干?”
他看着文钦,心说这家伙难不成还真是个天才?
随即,夏侯献问贾充:“我军此役所获的物资几何,可曾清点了?”
贾充回道:“回将军,此役我军获得胡马三千余匹,其余嘛,就是一些不值一提的马弓和胡刀。”
说到这里贾充忽然明白了夏侯献的深意,他仔细在脑海里思索了一阵,又道:“鲜卑人行军一般多带干粮随军携带,我军到是从截获的马匹和战后清扫战场时,收缴了不少风干肉。”
“对,就是它。”夏侯献当即着人去拿来了一些。
不一会儿士兵双手拎来一个不知是何物所制的袋子,那袋子看上去沉甸甸的。
士兵依照夏侯献的意思把那袋子放地上就转身走了。
夏侯献走了上去,指着地上的东西问道:“诸位可认得此物?”
邓艾看了一眼,猜测道:“此物莫不是牛脬?”
“正是。”
这“牛脬”便是牛的膀胱。
贾充恍然,“我听闻北方胡人会将一整头牛杀掉,然后将这几百斤的牛肉取出,然后自然风干。待作成风干肉后,便可将这肉尽数塞进这牛脬之中。”
说着贾充走上前,试着掂了掂那袋肉干,他估摸着这一袋差不多得有五十斤肉。
在极端情况下,这些肉干至少能供一士兵几个月的消耗。
“所以这些胡人行军打仗可以日行百里,来去如风。”贾充补充道,随即看向夏侯献,“将军是想用这些肉干来做军粮,支援陇右吧。”
“贾君所言不错。”夏侯献道,“我方才大概想了一个法子,所以我只说大的方案,具体的数目还需贾君费心查点。”
贾充点点头。
夏侯献继续说道:“我意,不用常规的运粮方式,而是选择用尽关中之马,来运送这些胡人的干粮。”
肉干相对轻便,并不是说真的重量就比粟米要轻,而是同等重量的肉干要比粟米提供的热量要多得多。
考虑到这一点,夏侯献又简单思索一阵后说道:“我军战马应当还有两千余匹,加上缴获回来的胡马,我军当有五千匹以上。”
“每匹马负重两个干粮袋应当可行,如此一来,我五千骑日行百里,七日左右便可抵达天水。”
“诸位意下如何?”
几人都暗自思索了一阵,觉得可以一试,虽然这肉干吃起来太费牙,中原士卒大多吃不惯,但总比饿死强啊。
当然了,最终还得看贾充盘点后的结果如何了。
好在贾充在这方面办事麻利,当天下午就给出了答复。
说是粗略估计,这些收缴的肉干按照夏侯献所规划的那样分配的话,可供应陇右三万人一月的的供应。
虽然还达不到司马懿要求的五万大军全军的供应,但好歹可以解决燃眉之急。
再不济,这些运输的马匹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也是可以杀来分食。
就在这时,夏侯楙忽然开口说道:“吾儿啊,我们都要去陇右吗?”
“阿父想去吗?”夏侯献问。
夏侯楙直接不说话了。
夏侯献笑着看向他,“阿父,虽然大将军有令,但哪有让关中都督亲自押粮的道理呢?\"
\"儿此次只带士载一人前去。有叔父在此陪阿父坐镇长安,阿父不必多虑。”
“甚好。”夏侯楙松了一口气。
“将军,那我呢?”文钦问道。
“你就给我待在长安养伤,哪也不许去。”随即他对贾充吩咐道,“长安诸事就有劳贾君了,还望贾君好生辅佐都督。”
“属下遵命。”
理顺了这一切,他很快把任务都吩咐了下去。
此次他不用民夫,全部由士兵来运,麾下的将率包括他本人也不例外,全都担当运输大任。
如此一来还有一个好处,那便是不仅能提供一定的补给,还能为陇右大军多提供几千军力,一举两得。
一切安排妥当,夏侯献正欲回自己军帐收拾东西。
刚一出门,贾充却叫住了他。
“贾君还有什么事吗?”
贾充四处张望了一番,随后小心翼翼地轻声道:“将军,属下有一事,在心中不吐不快。”
“说吧。”
“将军何必如此大费周章的筹办粮草呢?”
“将军难道看不出大将军的心思?这分明是有意为难于我们啊。”
“所以呢?”夏侯献反问。
“所以,将军何不对大将军的军令置之不理,坐视他战败。我关中刚刚经历大战,本就存粮不多。日后庙堂就算怪罪下来,我军顶多是督粮不利,乃是情有可原。”
“而大将军就不同了。”贾充狡猾一笑,“身为一军主帅,畏蜀如虎,白白贻误军机。”
“我等只需等他战败,这一正一反,岂不让将军能够更进一步?”
“说得好。”夏侯献轻轻的应了一句。
贾充露出一抹欣喜之色,夏侯献却无比严肃地看向了他。
他从未跟贾充提及过自己暗中跟司马家较劲的想法,至少目前在明面上大家还是表面和睦的大魏良臣。
但贾充如此聪慧,怎能看不出其中端倪呢?
自打夏侯楙领关中都督一职以来,这就是一场明显的,宗室与世家的博弈。
两人相视沉默了片刻,夏侯献终于开口:“贾君的好意,我心领了。”
“但如今,我大魏边疆正处危难之际,岂能冒着边疆失地的风险,为了一己之私,陷我陇右大军于不利呢?”
夏侯献正色道:\"我夏侯家是要与大将军较量,但不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