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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阳城是肃阳县的县城,也是肃阳郡守府所在地。

在肃阳当县令,正应了那句官场老话:前生不善,今生知县,前生作恶,知县附廓,恶贯满盈,附廓省城。

大靖朝的一个郡就等于是小酒前世的一个省,肃阳县令附廓肃阳郡守府所在地,也真的算是恶贯满盈了。

这位肃阳知县名叫付青竹,本是安阳郡人,晋帝的晋嘉四年二甲进士。

当时肃阳因为地处边境苦寒之地,而且还是个附廓县城,在他前面还有几个指派官员还不愿意来,找了各种后门躲开了这个位置。

而他虽是二甲进士,可出身并不好,是赘婿三代后的子嗣,他是第四代,按照大靖朝律令,入赘之人,赘婿其后三代不得科考,他这个第四代,刚刚好可以参加科考。

吏部把这个位置给他的时候,他这种赘婿之后,根本找不到人帮自己调换好的位置,只能老老实实来上任。

所幸的是,肃阳县虽然附廓郡守府,可肃阳郡守是个武将转任的文职,没有那种文人的酸腐气,更不会故意为难他这个附廓县令,他上任这十年来,倒也和郡守府相安无事。

原本县令三年一任,最多两任后,他要不就往上升一步,要不就转任其他地方县令。

可肃阳县这个地方,土地贫瘠,人口稀少,因为是边境县的原因,还很难发展经济,实在是没有人愿意来。

他到了该卸任的时候,没人愿意来接任,而这边境县令的位置,又关系着边境安全,万万不能给酒囊饭袋之人来胡搞瞎搞,吏部斟酌再三,便一纸文书发来,让他继续任职。

付青竹上面没人帮他周旋,家族又没有任何助力,没办法,只好继续在这里待着,一晃便在这肃阳待了十年。

于怀恩见付县令一脸惊讶的样子,便知道事情不好了,他心中也焦急万分,于六是他指派来报官的,要是出了什么事,那便是他的责任。

“请问老太爷,那于六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县衙?他离开的时候可有说过还要去其他地方吗?”

付青竹想了一下,摇摇头,“那人禀报完事情后,我就让他回去了,并没有听他说其他的话。

不过是我身边的长随送他出的衙门,我把我那长随叫来,说不定他在长随面前说过什么也未可知。”

说完后,付青竹让人叫来长随,那长随想了许久道:“回禀老爷,小的送那汉子出了衙门,他便告辞走了,什么话都没有说。”

于怀恩闻言,只好对付青竹道:“启禀县令大人,这已经是第四天了,那人一直没回去,可以算是失踪了。

晚生这便向县衙报官,还请县令大人派人仔细寻找,此人是晚生委派来的,不管如何,晚生一定要找到他。”

付青竹见于怀恩不称呼老太爷,改成称呼县令了,心里便知道这位于秀才很是在意此事,他点头道:“好,你就在这里写个报官文书,我马上派差役去找。”

一旁有下人拿来笔墨纸砚,于怀恩很快写好了报官文书,付青竹也不去衙门大堂了,就在花厅里拿了自己的县令大印,派了两班衙役去寻找于六。

于怀恩心中有事,也不和付青竹多聊,几句话告辞离开了县衙后,又返回客栈,结清了住店钱,赶上大黑就往回家的路走。

他出了肃阳城门后,就一直注意观察大路上和两边的情形。

只是他一路回到了集市上,也没发现什么异常,原本他可以赶上大黑趁着天色还不算太黑,直接回于家村的。

不过他想着从集市回于家村的路上或许能找到什么踪迹。

便在集市上敲开了一家相熟的铺子,借住了一晚后,第二天又一早从集市往于家村走。

大黑慢悠悠的拉着牛车,于怀恩两眼左右不住扫视着。

在经过那一日夜里捡到赵阿七的堰塘边时,于怀恩终于发现从大路去堰塘的小路上,小路两边像是曾有什么重东西从那里拖过去的痕迹。

小路两边的枯草被压倒了一路,还有些被扯出来的草根遗落在小路上。

于怀恩赶忙停下牛车,从小路查看过去,一直走到堰塘边上,看得出来,是有人拖拽什么东西,走到了这里后,将那东西推入了堰塘。

于怀恩看得心惊,他围着堰塘走了一圈,只有那个地方的枯草凌乱不堪,一看就是被人用力拽过,又被拖拽的重物碾压过。

他抬起头来,向大路那边看去,此时已经进入冬季,即使是大白天,天色也不十分明朗,阴沉沉的天空,眼看着像是就要下雪了。

于怀恩深吸了一口气,在堰塘边脱下了自己身上的衣服,只留一条犊鼻裤,就沿着堰塘边滑进了水中。

他自幼便会游水,水性还不错,此时一进入冰冷的水塘中,打了一个激灵后,他又长吸了一口气,一个闷子就扎进水深处。

过了一会儿,他在另一处水面上冒头出来,继续吸气,又扎下水中搜寻。

于怀恩如此往返重复,在堰塘里搜寻了许久。

终于,等他再一次冒出头的时候,他的一只手里抓着一把黑色的东西,接着,一个已经被冰冷的水泡得发白的人,被他拽着头发,从堰塘水底下拉了上来。

于怀恩来不及游上堤坝,就在水中将那人翻了过来,把覆在他面上的头发拨开,露出了于六那张睁大了眼睛,死不瞑目的脸。

于怀恩脸色铁青,一手拉着于六的头发,一手划动着上了堤坝。

他在水中泡了这么久,此时却心中沸腾着,愤怒着,浑身的血不但不冷,反而像是燃烧了起来一般。

愤怒和愧疚,还有后悔的情绪,像烈火一般灼烧着他的心。

他穿好衣服,就在堰塘边检查了于六的尸体,尸体上有被凌虐的痕迹,两只手都没了手指,看样子是被利刃割断的。

身上各种刺伤砍伤大大小小几十处。按照这个伤势来看,都不用把于六沉塘,他已经活不成了。

于怀恩检查完了尸体,把于六背起来,放到了牛车上,赶着牛车又要返回肃阳。

大黑原本以为自己就要回家了,见于怀恩拉着它调转了车头,又要往回走,它便抬着头,不服不忿的“哞哞哞。”叫着。

于怀恩催促了几次,它都不肯走。

无奈,于怀恩只好学着小酒的样子,好声好气的对大黑道:“大黑,出了人命关天的大事了,咱们要赶紧去肃阳城报官,报官后咱们就回来,你跑快点,咱们明天就能回家了。”

说完后,他又敲了敲车辕,“快走吧大黑。”

大黑眨巴眨巴眼睛,也不知是不是听懂了,四只牛蹄子却迈开了,拉着牛车加快了速度,轰隆隆的就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