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甘景枳才回来,他就迫不及待地找来了,想要问问她有没有什么好的想法。
采石场和月饼作坊都是因为她才做起来的,有今天的规模也都是按照她教的方法一步步走过来的,村里再没有人能有她这样的眼光和远见了。
他是听说她去年办的酱菜厂那么大的投入,但不过半年,本钱就已经全部赚回来了。
那酱菜都卖到他们这里镇上的供销社了,他买过,打开来一看,不就是村里那些女人常做的酱菜嘛,但不知道为什么,味道确实好吃不少。
还有那装酱菜的玻璃瓶子,上面不仅有雕花,还有颜色区分,有的人就是冲那五颜六色的玻璃瓶子才买的酱菜。
他不由佩服甘景枳的脑子,竟能想出这样的办法来增加销量。
甘景枳想了想,说:“你可以发展养殖业。”
“养殖业?”
“对,我刚才回来,在镇上想买点肉,可是才中午,肉就已经卖光了,这就说明供不应求,不仅去晚了就没有了,也说明大家的购买力也上来了。”
“供不应求”、购买力这两个词让甘文友犹如醍醐灌顶。
虽然他们这样的小地方物资本就匮乏,但镇上的供销社和各种店铺供应着下辖的各个乡镇十几万人生活生产所需,还是有一定指标的。
两三年前,下午三四点想要去买肉,或许买不到你想要的猪肉鸡肉的,但要想晚饭弄一两个荤菜,还是可以买到别的肉的。
但是现在过了中午想要再买肉,是真的什么肉都买不到了。
还有一点,自从分田到户后,家庭养殖也不再受到限制,农民家里想养多少只鸡就养多少只,想养其他家禽也随便。
可即便这样,街上的肉还是供不应求。
他买不到,别人想买也肯定买不到。
附近的城镇也都是同样的指标,情况应该也差不多,所以发展养殖业,确实是一个不错的想法。
“小枳,那你说,这个养殖业该怎么发展?”
“可以分散到每家每户养殖,也可以大规模养殖。”
甘文友直接说:“大规模养殖。”
“大规模养殖可以承包山头养鸡,承包鱼塘养鱼养鸭,养猪也是一样的道理。”
甘文友先排除了养猪,因为养猪要盖猪圈,这投入可不少。
但是养鸡养鸭养鱼村里都有现成的条件,只需要买小苗就行。
甘景枳这次回来,也有心想让村里发展养殖业,因为今年年底,糖厂会拖欠农民的甘蔗款,农民要不到钱,很多家庭都撑不下去,最后闹出了人命。
沙河村因为有采石场苦苦支撑,倒是没闹出人命,在甘文友的协调下大家互相帮忙度过了难关。
这辈子,采石场比上辈子做得好,村里还有一个月饼作坊,日子比其他村过得好,应该更不可能闹出人命来。
但为了以防万一,甘景枳觉得还是多做一手准备。
然后甘景枳跟甘文友就养殖的事情细聊了起来。
原本甘文友是想叫甘景枳她们到自己家吃饭的,结果自己却在甘家吃了起来。
虽然没有买到肉,但是村里跟甘老太太好的人有不少送了菜来,所以这顿饭虽然素了些,竟也丰富,四个人吃绰绰有余了。
聊完养殖的事情后,甘景枳跟甘文友问起陆海娜的事情来。
甘文友摇摇头,“前两年过年的时候陆海娜回来过一次,自那之后,村里就没有人见过她了。”
“她家的两栋楼房真是陆海娜寄钱回来盖的?”
“批在基地的时候我问过,杨丽芬确实说是陆海娜出的钱。”
“那你有没有问问陆海娜是做什么能赚到钱的?”
“问过了,但陆振海和杨丽芬都说不知道孩子在外面做什么,他们只要有钱花,其他就不管了。”
这样的话确实是陆振海和杨丽芬能说得出来的,他们也确实是这样的人。
陆海娜还在村里的时候他们作为父母的重男轻女,常常逼迫陆海娜干活,还逼她嫁给带着孩子的鳏夫,只要自己有好处,就不管陆海娜的死活。
陆海娜就是这样才偷了钱离家出走的。
她认为陆海娜心里是有恨的,既然恨,又怎么会想让重男轻女的父母过得好,怎么能让两个弟弟占她的便宜呢。
所以陆海娜出钱给家里盖楼房,还是两栋这件事情,真的很不合理。
陆海娜是个狭隘、喜欢记仇的人,能做出以德报怨的事情,实在是不正常。
“他们家那两栋楼房盖起来花了多少钱你知道吗?”
“虽然不知道具体花了多少,但是拉沙拉钢筋水泥,还有砖瓦什么的进进出出,有人大概算了算,说是大概花了四五千块钱。”
陆海娜肯出这么多钱,那她能赚到的,肯定比这赌十倍百倍。
甘景枳越来越好奇陆海娜是做什么的了。
但是连甘文友都不知道消息,陆海娜的父母在这件事情上嘴巴又很严,还真的不好查。
甘景枳还真想去看看陆海娜家的房子到底盖成了什么样。
于是第二天,她抱着孩子在村里闲逛的时候,走到了陆海娜家。
杨丽芬正在家门口嗑瓜子,见到甘景枳,还不屑地“呲”了一声。
甘景枳没有生气,她主动开口:“婶子,你这房子真气派,我在国都都没有见过,能进去看看吗?”
她一副讨好的样子,看在杨丽芬眼里,就是承认自己比不上陆海娜。
想当初陆海娜跟甘景枳翻脸的时候,她还让陆海娜去求和,那时候再憋屈,杨丽芬都觉得只要有利可图,都可以低头。
现在甘景枳竟然说没有见过这么气派的房子,她感觉自己扬眉吐气了,甘景枳最终输给了自己的女儿,心情大好之下,就同意甘景枳进屋去看。
甘景枳达到目的,就不计较杨丽芬的态度了。
村里人说这是两栋楼房,但其实是两栋紧挨着的别墅。
从大门进去,有一个小院子。
院子里是空的,没有什么东西。
进了一楼的门,里面的空间布局看起来有些奇怪,
甘景枳一时也看不出来奇怪在哪里。
直到后来她看到了推拉门,她一下子明白了,这是典型的小鬼子的房屋!
有榻榻米、纸糊的隔间、所有的门都是推拉门、还有壁橱。
这要是几十年后把房子盖成小日子风格,甘景枳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怀疑,
但现在才改革开放没多久,这种风格出现在一个小乡村里,实在与当下的时局、环境格格不入。
甘景枳杨丽芬:“你们家的房子很特别,很好看,是怎么想到建成这样的?”
她的表情很向往,这取悦了杨丽芬。
唐丽芬说:“是我女儿寄了图纸回来,让我们按照图纸盖的。”
“是我们村的人帮你们盖的吗?”
“我们村的人哪里知道这要怎么盖,是我女儿在外面请人来盖的。”
甘景枳问她:“我们家虽然没有钱重新建房子,但是看到你们家房子这么好,想把房子里面翻修成你们家这样,你能不能把当初帮你们建房子的工人介绍给我们?”
杨丽芬听到甘景枳话里在捧自己,尾巴都要翘起来了。
“哎哟,那些人我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他们盖好房子就走了。”
“你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来的吗?”
“不知道。”
“他们说话是什么口音?盖完房子后去了哪里知道吗?”
“说到口音,他们只会说普通话,但是讲得硬邦邦的。去了哪里我们也不知道,说是要回自己的故乡去。”
“故乡?”
“是的,我儿子还说这人说话像读书,一般人都说家乡的,那些人却说故乡。”
甘景枳看着岛国风气的房子,再结合“故乡”这个词,心里已经有几分确定。
当初赵香巧在羊城被抓的时候,也是被岛国人带走的。
起初,陆海娜和赵香巧是情敌,她从来没有把这两个人联系在一起,但是这两个人都跟韦西荣有关系,甘景枳现在严重怀疑,真正跟岛国人有牵扯的,其实是韦西荣!
可是韦西荣被判了十年,他在里面应该不能做什么才对。
岛国人是不是放弃了韦西荣,从爱他的女人那里下手?
所以,赵香巧才跟岛国人有牵扯。
现在陆海娜也跟岛国人有牵扯。
甘景枳越往这上面想,事情就越清晰。
同时心里也生起一股恶寒。
岛国人绝对不会没事闲得来给陆家人盖房子,盖的还是岛里岛气的房子。
他们是不是在计划着什么?
从陆家的房子里出来后,甘景枳直接朝村里办公室走去。
她先给梁长琛打了电话,把自己的猜测告诉他。
梁长琛跟甘景枳说了一个号码,让她打给黄海昌。
他很快就要回到战场上去,这些事情只能交给黄海昌来处理。
黄海昌接完甘景枳的电话后,坐在那里沉默了良久。
电话里,甘景枳猜测给陆家盖房子的那十个人是岛国人。
那些人无声无息地来,然后又不知道去了哪里,却留下了容易引人怀疑的两栋别墅。
岛国人有这么笨吗?
黄海昌从来不小看自己的对手,因为他们能悄无声息地来了又走,这已经证明了他们的能耐。
那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真的不好猜。
毫无头绪的黄海昌马上提审了韦西荣。
如果甘景枳的思路是对的,那这个韦西荣的身份就有待考究。
可是沙河村到底有什么,让韦西荣、岛国人都趋之若鹜?
这边,甘景枳打完电话后,就回了甘家的院子。
甘文霞没在家,被叫去月饼作坊指导工作去了。
她也只是在电话里听过月饼作坊的情况,还没有亲眼见到过呢,所以也转身去了月饼作坊。
在月饼作坊的门口,她看到甘文霞和林妙之站在一起说话。
这几年磨炼下来,甘文霞渐渐有了事业女性的气质,在说话做事上都变得自信果断了许多。
甘文霞最亮眼的成绩是过去这一年,省城的连锁店已经开到了八家,其中有一家是甘文霞自己开的,她还管理着加工厂的一应事务。
甘景枳除了前期出钱之外,很少干预甘文霞的决定,只在甘文霞偶尔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帮忙分析一下。
甘文霞已经从一个农村妇女蜕变成了女老板,村里的人,尤其是女人看到她的时候,再也不是在背后小声议论了,而是主动上前恭维。
甘文霞也很满意自己现在的蜕变,但她心里明白,她走出的第一步就是村里的月饼作坊,所以再次回到月饼作坊,她心中还是有很多感慨的。
月饼作坊早就不是一个小作坊了,也不单单只做月饼。
现在作坊里多了不少设备,因为村里人就那么多,发展到现在只靠人工根本就忙不过来,所以能用机器替代的都用机器,使得作坊看起来跟外面的正式工厂一样先进。
甘文霞看到这样的场面,根本指导不了什么,反过来还学习了一番。
月饼作坊现在的负责人是林妙之。
当初甘文霞要去国都的时候空出了位置,村里通过考试选择候选人,其中林妙之成绩最好,她不仅有文化,当过老师知道协调,各方面能力都不错,所以最后胜出了。
月饼作坊有今天的规模,林妙雪功不可没。
林妙之能有今天,最感谢的人是甘景枳。
当初她没有办法,带着孩子去找甘景枳帮忙的时候,甘景枳没有直接帮她的忙,但是也给了她一些建议。
那时候她心里对甘景枳还有些怨气,不过现在回头去看才明白甘景枳当初为什么没有帮自己。
她不应该把自己的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别人能帮得了你一时,帮不了一时,自己的生活能过成什么样子,看的其实还是自己。
如今甘文霞和林妙之两个人站在一起,气质不相上下,不过甘文霞还是略胜一筹。
这大概是甘文霞在国都待过,见过外面更宽广的世界,所以气度上比林妙之宽敞。
甘景枳抱着小团子朝她们走过去。
林妙之见到白白嫩嫩的小团子时不由感叹,还是城里的水土养人啊。
农村比较晒,她的两个孩子就算是在婴儿期的时候,也没有这么白嫩的时候。
林妙之问孩子叫什么名字。
甘景枳一愣,这才想起来某个不负责任的爸爸到现在都还没有给孩子取大名,不知道他上战场前,能不能把名字取好,她还要给孩子上户口呢。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对林妙之说:“小明叫小团子”
“小团子?团结的团?”
“嗯,就是这个团。”
“还挺特别,村里孩子的小名都是大妹二妹,老大老二地,很少有一个正式的叫法,你这样取小名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就连林妙之自己的孩子,也都是老大老二地叫。
甘景枳笑了笑,“我就是把自己的想法加到孩子身上了。”她希望一家团圆。
这次回沙河村,甘景枳主要是看看沙河村的情况,所以抽空又去采石场看了看。
那天坐拖拉机回来路过采石场的时候,甘景枳看去,感觉开采的面积增大了,目测好像有三台机器,工人虽然都带着安全帽,但是有好多她都不认识,应该是请了别的村的村民。
现在带着安全帽跟着甘文友一起到了采石场,甘景枳才看清楚,碎石机增加了到三台,还有传送带,另外还有甘景枳看不懂的机器,有模有样的。
甘文友跟她说了每天的产、成本,一年的整体利润。
还说现在一共有十台运输卡车,雇佣的工人村里人占一半,还有一半是附近村子的人,石河村的也有。
甘文友说:“基本上在采石场干活的工人,做五六个月就能买得起自行车了。”
这样看来,采石场的工人一个月的工资大概在四十块钱左右,因为一台自行车的价格现在是两百块。
甘景枳说:“采石场现在的发展已经很好了,我已经帮不上什么忙了,以后就看你们自己的了。”
甘文友对这话很不赞同,“要不是有你,也没有今天的采石场,以后有问题我还是想听听你的意见。”
“小叔,我说的是实话,我就是能在前期给你出出主意,现在你把采石场发展得这么好,也算是有了做大做强的经验,以后要是有什么想法,按照采石场的步骤来就可以了,我已经没有什么能够帮你了。”
甘文友不管甘景枳说什么,他相信的是她的眼光,所以以后有什么想法,他还是打算先听听她的意见再去施行。
所以现在,他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跟她辩论,反正只要有问题找她,她都会想办法帮忙解决的。
这一趟回来没什么大事,甘景枳在沙河村待了三天,就打算回去。
梁长琛就快要去上战场了,她还要回去送送他。
不过阿婆和甘文霞难得回来,她们还想多待几天,不着急回去。
就在甘景枳带着小团子打算离开的时候,福仔的大伯二伯找到家里来了。
起先,两个大男人还有些扭捏,不知道怎么开口。
甘景枳以为不是来找自己的,所以径自回屋里收拾东西了。
东西收到一半,甘文霞喊她到院子里。
甘景枳走出来,看到福仔的大伯二伯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正看着自己。
她以后地走过去,“你们要跟我说什么?”
福仔的大伯和二伯互看了一眼,眼神里都有催促,都像是在说:你来说。
甘景枳不喜欢浪费时间,现在小团子在睡觉,再过半个小时就该醒了。
“你们要是开不了口就算了。”说着就打算起身回屋里继续收拾东西。
福仔的大伯、二伯慌忙叫住她。
然后福仔的大伯叹了口气,鼓起勇气开口。
原来这两人听说福仔出国留学了,觉得福仔应该很有能耐,想让福仔帮他们的两个儿子,也就是福仔的两位堂哥安排工作。
甘景枳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福仔出国后,为了省钱,一个月只打一个电话,而且都没有超过五分钟,还是从别的城市赶到小梳子的城市一起打的。
而这五分钟里,从来没有提过他大伯二伯这两家人,可见在他心里,其实是有恨的,时间过了这么久,他并没有原谅他们。
再说了,福仔出国是自费的,是他这几年在周末、节假日的时候做生意,平常帮人修理一些机器家电赚的,都是辛苦钱。
说不定在国外花销大,还会偷偷去洗盘子呢。
福仔从来没有奢望过自己的大伯二伯会帮自己什么,他有今天,全部都是他自己努力赚得的。
没有想到他的大伯二伯这两家人脸皮这么厚,还好意思却找上门来想让福仔帮忙。
福仔能帮什么忙?
且不说他现在身在十万八千里的国外,联系一次都要经过层层转接,电话费还死贵。
就算他没有出国,他还没有毕业还是学生呢,有什么能力有什么关系给两个对他不好的堂兄安排工作?
甘景枳说:“我怎么不知道福仔有能力给别人安排工作呢?”
福仔的大伯笑嘻嘻地说:“就算福仔没有这个能力,你有啊。我们听说你在外面干了大事业,办了好几个工厂,只要能到你厂里工作,就给解决户口问题。”
甘景枳冷笑,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呢!
“你们是从哪里听说的?”
“村里好多人都知道的。”
“就算是这样,我凭什么帮你们?”
“你有能力了,帮帮村里人不是应该的吗?”
甘景枳抱着手臂,眼神来回扫了一眼面前的两个大男人。
“那你们想让你们的儿子在我的工厂里做什么工作?”
福仔的二伯听到甘景枳这么说,就以为有戏,抢先说到:“就做管理的岗位,管管人,不用太累的。”
甘景枳真想给他鼓掌。
脸皮是真的厚,否则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呢。
“我跟你们好像也不是太熟吧,我凭什么随便帮你们安排工作?”
福仔的二伯急了,“怎么不熟呢,你爸和你后妈认了福仔当干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