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甘景枳他们就搭车前往沙河村。
车子到镇上的时候,村里的拖拉车就在车站等着,说是专门来接他们的。
甘景枳很意外,问了才知道,拖拉机是把福仔的阿婆送来卫生院了,村长知道他们今天回来,就让拖拉机提前在车站等他们。
许老爷子都没有办法的事情,送到卫生院能有什么办法,况且卫生院里还有一个没有医德的医生呢。
不过甘景枳还是决定先去卫生院看看情况,就让拖拉机把他们送到卫生院门口。
他们到卫生院的时候,福仔就守在他阿婆病床旁边。
看到他们来了,福仔很惊讶,“小枳姐、姐夫、干妈,你们怎么回来了?”
甘景枳“嗯”了一声,上前查看福仔阿婆的情况。
她正打着吊瓶,是葡萄糖,人处在昏睡状态,样子看起来比上一次见面差了很多,油尽灯枯的样子。
上辈子,福仔的阿婆是在过年前走的,这辈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到福仔以后的希望,所以多活了这些日子。
甘景枳在心里叹了口气,看向福仔,见到他没有太难过,心里稍感安慰。
福仔知道甘景枳在看自己,“小枳姐,你们其实不用特意赶回来的,前几天阿婆吃不下东西,我就有心理准备了,虽然那很难过,但是我知道该怎么做。等这瓶打完,我就带着阿婆回去了。”
甘景枳拍了拍福仔的肩膀,这孩子从小到大都很懂事,不喜欢占别人便宜,也不想麻烦别人。
“好,我们等你们一起回去。”
她的眼神从福仔紧握阿婆的手上离开,突然有种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悲凉感。
眼看福仔考上大学了,眼看日子就要好起来了,但是身体却坚持不下去了。
打完吊瓶后,梁长琛帮忙把福仔的阿婆扛到拖拉机上,一行人沉默地往沙河村走去。
拖拉机的声音很大,面对面说话要大声喊出来才能听到,可甘景枳还是听到了福仔阿婆微弱的呼吸声。
气若游丝地,让她不忍地移开了视线。
拖拉机把福仔阿婆送到家后就先走了。
仍旧是那间昏暗的柴房。
之前甘文政问福仔,要不要村里帮他另外盖间屋子,他出钱。
福仔拒绝了,说他很快就要去上大学了,如果阿婆不在了,他以后就不回来了,就算回来,到时候就跟小枫将就一下。
于是甘文政就没有再坚持。
福仔的心里对他大伯二伯这两家人其实还是恨的。
这个恨不仅仅是恨他们对他的压迫和剥削,还有他们对阿婆的苛待。
所以,他并不留恋这样的地方,不想回来是正常的。
安顿好福仔的阿婆后,甘景枳从屋里走出来,看到福仔的大伯二伯这两家人正在院子里组装棺材呢,敲钉子敲得“铛铛铛”地响。
人还没有咽气呢,这两家人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把人送走。
她走过去,直接问:“你们这棺材是给谁准备的?”
福仔的大伯娘看了甘景枳一眼,“给我婆婆准备的,怎么了?”
甘景枳冷冷一笑:“希望您家儿子以后也能这么积极给您准备棺材。”
福仔的大伯娘一听就不乐意了,丢下手上的锤子,“唉你这丫头怎么说话呢,盼着我早死是不是?”
“我哪句话这么说了?”
“那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希望以后你的儿子能跟你现在一样孝顺,人还在呢,就先帮忙把棺材准备好,等一咽气就第一时间把你放到棺材里面去。”
福仔的大伯娘被甘景枳的话说的脸色有些难看,这话一听,外人肯定认为他们这些人期盼她家婆婆早点死。
虽然她心里的确是这么想的,但是被人拿来直接说,总归还是不好听的。
福仔的大伯娘恼羞成怒地梗着脖子:“你个外人多管什么闲事,我们家不欢迎你,你赶紧走!”
“我来的是福仔家,不是你们家,你们占的房子还是福仔父母生前盖的,你们要是再嚣张,信不信我让你们住不成?”
福仔的大伯娘忌惮甘文政,不敢反驳甘景枳的话。
福仔的大伯站出来,“你什么意思,你爸是军官你就了不起啊?”
“我爸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但是你们不配住这样的房子!”
屋里帮忙把摇摇晃晃的床垫好的梁长琛听到甘景枳跟人吵架的声音,急忙走出来,看到福仔的大伯拿着锤子朝甘景枳走过去。
他几个箭步就上前挡在了甘景枳前面:“你要干什么!”
他声音森冷,眼神如刀,把福仔的大伯吓得往后退了两步,“我、我没干什么……”
“没干什么你拿着锤子干什么?”
福仔的大伯娘这个时候虽然那也被吓住了,但是嘴巴还是在小声嘟囔:“老不死的要死也不干脆点,偏偏选在这大过年,咽气了还得等初三以后才能下葬,家里放个死人,真是晦气!”
原本梁长琛出来挡在自己面前,甘景枳才意识到自己不应该跟他们这些好吃懒做欺软怕硬的计较,没得打扰福仔的阿婆,也让福仔心里添堵。
现在听到福仔的大伯娘这么说,甘景枳压下去的怒气瞬间就又起来了。
她走到福仔大伯娘面前,冷冷地看着她:“你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福仔的大伯娘看到甘景枳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嘴巴张了张,最终没敢说什么。
甘景枳重复:“你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福仔的大伯娘被甘景枳的眼神盯得心里发毛,那感觉如果她真的敢说,那躺进棺材里的人就是她一样。
她慌张地跑开了。
甘景枳勉强福仔的大伯:“你心里是不是也是这么想的?”
福仔的大伯心虚的别开眼,然后不小心对上梁长琛的眼神,瞬间腿软,然后也跟他老婆婆一样跑开了。
甘景枳走向棺材那边,梁长琛跟在她后面保护她。
两人的眼神保持着刚才的冰冷和桀骜,吓得还在组装棺材的人也都跑走了。
甘景枳很满意他们这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