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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

姚纨懿身穿大红的凤冠霞披拜别了姚明璟,最后看了一眼这座四四方方,生她养她的宫城,怕是今日一去,便是永别了。

“皇姐…珍重……”姚明璟心里一千一万个不愿意,却还是只能眼睁睁让她以这样的方式出嫁。

前往大夏金池城的路途并不算遥远,又因着大夏皇帝对她的重视,甚至派出了自己的左膀右臂沐远滔亲自在两国边境处迎接。

大夏来的人个个都十分的恭敬有礼,也尊称姚纨懿为公主殿下,倒让她稍稍安心了一些。

到达金池城之后,沐远滔将姚纨懿与随行的奴仆都妥善地安置在了驿馆当中:“殿下,三日后便是纳妃大典。礼部为您准备的贵妃礼服都已经送过来了,如有任何需要都可随意吩咐。陛下特许您从朝华门进,那可是中宫皇后才有的待遇。”

这话并没有在姚纨懿的心中激起任何波澜,只是淡漠地点点头:“辛苦沐大人了。”

“微臣告退。”

最后三日时间,三日之后,她就是大凉皇帝后宫佳丽三千中的一人了。

六月十二,宜嫁娶。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姚纨懿就被宫中派来的嬷嬷叫起来梳洗打扮,她就像一只听话乖巧的提线木偶一般穿上了拖地的礼服和重重的头冠。

“殿下,这礼服虽不是正红,但也看不出什么区别了。”枫红在她耳边低语道,“还有这冠上的凤钗也有八尾呢。”

姚纨懿的脸上没有任何期待和喜悦,只是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妾就是妾。”

远青给枫红使了一个眼色,上前小心翼翼地将姚纨懿扶起:“殿下,吉时快到了,咱们出门吧。”

绝色的容颜,再加上天家的威严,姚纨懿从房间走到驿馆门口,短短半刻钟的时间就已经给许多人留下了这辈子都难以忘记的印象:大凉公主当真是惊为天人。

沐远滔也穿上了官服,侯在驿馆门口:“恭迎大凉永乐长公主——”

大夏给姚纨懿准备的乃是六乘马车,四周都有红色的围帘能够挡住旁人注目的视线,姚纨懿踩着脚凳上车,稳稳落座之后就出发了。

因着姚纨懿的身份,再加上大夏皇帝的授意,这纳妃大典的排场颇为盛大,方才通过了朝华门,马车就毫无征兆地停了下来。

姚纨懿心生疑虑,透过重重的围帘什么也看不清,只好压低了声音问跟在马车旁边的远青:“发生什么事了?”

远青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殿下,有士兵过来了。”

“士兵?”姚纨懿有些诧异,“你去叫沐大人过来吧。”

“沐大人已经离开了。”

姚纨懿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就这样被晾在了宫门口,但眼下确实什么也做不了,等了一会儿之后,她耳力敏锐地捕捉到了一点兵器相交的声音,心中缓缓升起了一个念头,不会是……

姚纨懿一行人在朝华门被困了将近一个时辰之后,马车又缓缓起动了,姚纨懿动动鼻尖,血腥味是越来越明显了。

“请公主殿下下车。”

依然是沐远滔温和的声音,姚纨懿轻盈地走下马车,映入眼帘的便是永安殿和长长的台阶,以及七横八竖的尸体。

沐远滔本来以为姚纨懿一个娇滴滴的女儿家见到这样骇人的场景会花容失色,没想到她连眉头都不曾动一下,直接踩着被鲜血染红的台阶一步一步走上去了。

天清,云淡,风动,钟响。

姚纨懿拖着长长的礼服裙摆迈进了永安殿,第一眼看见的并不是畏缩在龙椅上的一男一女,而是站在他们身前,背对着她的人:

长身玉立,宽肩窄腰,一身银色的盔甲上有点点血迹,右手持着一柄纯黑的乌金长剑,阳光映照在剑锋上射出好看的颜色来。

姚纨懿马上就猜到了此人的身份:大夏武陵王岳稚垣。

岳稚垣听到身后的脚步只是微微侧过头扫了一眼:“看,你用十万军队换来的天下第一美人来了。”

岳稚垣的声音低沉,像是树上的松果掉落在铺满落叶的地上。

姚纨懿抬起双手行了大礼:“大凉永乐姚纨懿拜见陛下。”

岳稚垣饶有兴趣地转过身来:“公主拜的是谁?”

“自然是最后站着的人。”

旁边有人倒吸了一口冷气,许是在惊讶她的大胆。

岳稚垣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姚纨懿也丝毫不惧,两人的对视如电光火石一般,周围的人只能低着头。

“看来这天下第一美人还颇有胆色。”岳稚垣轻巧地把玩着手中的长剑,“皇兄,别的不行,这看女子的眼光当真是不错的。”

岳稚垣说着话,走到一旁亲自捡起了地上的圣旨,一字一句地念了出来:“朕惟王化始于宜家,端重宫闱之秩。妇德彰于珩佩、礼秩斯崇。咨尔大凉姚氏纨懿,淑慎芳声,兹仰承陛下圣谕,以册宝为贵妃,赐号舒,居昭祥宫,钦哉——”

姚纨懿挺直了脊背站在原地,听出了岳稚垣的话中有嘲讽,也有玩笑,她丝毫不慌,只是静静看着他的动作。

他又将手中的圣旨随手丢下:“既如此,就请公主移驾昭祥宫吧。”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去处已定,姚纨懿心里也有了计较,曲膝行礼之后转身就离开了。

“江山,美人,我都要了。岳稚圯,你能奈我何?来人,将他们都押去西宫,严加看管!”岳稚垣的声音被留在了身后。

“阿垣,阿垣,你不能这样对我啊!”一个尖锐的声音透露出说话人的慌张,“要不是我帮你,你根本就不可能……你不能这样对我啊!”

“贱人,原来你早就背叛了朕!”

看来这大夏皇室远比想象得更为复杂,亦或是精彩。

姚纨懿刚走出永安殿,就看到了沐远滔的身影气定神闲:“沐大人真是深藏不露。”

沐远滔一改过去几日的沉默寡言,露出世家公子哥有些吊儿郎当的神情来:“公主殿下谬赞了。”

“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世间之道本就如此。”

姚纨懿此言一出倒是让沐远滔对她刮目相看:“多谢公主殿下。”

沐远滔一个手势就有两个小宫人惨白着脸走上前来:“外臣无诏不得入后宫,他们会送公主殿下的。”

“好。”姚纨懿正要离开,想起沐远滔这几日多少还是费心周到的照顾,“多谢沐大人。”

沐远滔有些怔愣地看着姚纨懿慢慢走远的背影,纤细却很坚毅的样子,与他记忆中的另一个女子有些相似。

他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两队士兵小跑着从大殿中出来,死死押着还在发出狠毒咒骂的岳稚圯,以及他那失魂落魄的皇后苏时雨。

“岳稚垣,你谋权篡位,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他猛的看到沐远滔,立时想到他的身份竟然也有异:“沐远滔,原来你……好,好,你们都欺君犯上,都是逆贼!”

“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世间之道本就如此。”沐远滔将方才姚纨懿说的话原封不动地送给了岳稚圯,“微臣恭送陛下,皇后娘娘。”

“逆贼……逆贼……”岳稚圯喊了许久,声音却一点一点小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