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大学堂的食堂二楼小餐厅,当学员时候传说中上官们用餐的地方,这还是朱先钎第一次来。
甫一进小餐厅的雅间,就见上午会议室碰上的各位同僚,按照规矩,朱先钎被按在了右首主座,王教务长下首陪着,这让朱先钎好不自在,推让了好几次,可惜身体还是虚着,与大腹便便的王教务长体重不在一个数量级上,于是乎被牢牢的按在座位上动弹不得。
就在众人陆陆续续就座以后,今天宴请的主人副山长李育范少将匆匆赶到,在擦了擦手之后,向着朱先钎解释,今日督察部召集京师各单位分管主官开会,进一步强调海兵违纪处理问题,会一结束就赶回来,并且专门强调山长陈中将晚上另有公务安排,今天就由他来做东,抱歉抱歉云云。
原来海兵大学堂内设教务和总务两个机关,教务负责教学相关事务,下设计划室、基础教研室、战术教研室、战役教研室、资料室、督查室,基础教研室最大,下设通识、数学、国文、外语、体育、测量、航海、枪炮、陆战、导航、通信、机电、电雷、气象水文等诸科,总务则是所有后勤、主计相关庶务相关事项,实际上这块反倒是人人抢着去的好地方,君不见每个食堂的大厨们都是肥肠满肚的模样,下设十二个学员队,其中五年制的生长学员,每年两个队,一个是指挥专业,偏重指挥,一个是航海专业,偏重技术,毫不夸张的说,大明水师九成以上的舰长都是从大学堂这两个专业里面晋升的。
还有两个学员队,实际上属于短期培训班,一个是中级培训班,承平年代舰上军官要是想着晋升舰长,必须要到大学堂里面过过水;另一个则是高级培训班,舰长们要是想晋升分舰队指挥官,说不得也要来大学堂里面走一遭,当然了,这个走一遭,不过是落脚点在大学堂,方便各位舰长们在京师里面活动,功夫花在人情上,古往今来,莫不如此。
当年朱先钎就是指挥专业毕业的,原本的人生大计就是毕业排名能高一点,然后到舰上出身能好点,再干上十五年左右,具备晋升舰长资格,再活动活动,运作进个中级培训班,运气好,在二级巡洋舰上担任副舰长或者是炮舰雷击舰上担任舰长,要是当不了舰长也没关系,岸上还有大把的位置可以去,如此一来,再混个十五年左右,还要运气好,没准能得到某位上官大佬的赏识,这样祖宗保佑,在退休前能当上个准将,那可是一辈子光宗耀祖的事,在乡下死后立碑,可是要刻上大明海兵某某将的大字,将来族谱上也得浓墨重彩的记上一笔。所以说没什么桩脚的平民军官们,又没有仗可打,只能是工作之外想尽办法结交上官。
这就是朱先钎当年的最大梦想,当学员晚上执勤的时候,每每看到高级培训班的舰长们喝的头昏眼花、踉踉跄跄的回来,很是羡慕,时不时在想啥时候自己也能当上舰长啊,可惜一场皇帝刺杀案,让朱先钎的灵魂变得更有趣也更深沉,让自己和身边人的生活变得战战兢兢、担惊受怕。
在饭前闲聊时间,原本会议室里见过的诸位同僚也熟识了不少,大家纷纷开始互称表字,李副山长字洪九,王教务长字耕久,张延顺副教务长字搏九,除了几位副教务长以外,整个教务处的各室主任均有出席,计划室的王维城主任字心久,基础教研室的欧阳毅主任字糺友,战术教研室的张禄主任字天玖、战役研究室的袁琳主任字远镹,资料室的周梅恩主任字九鸣,督察室的陈式究主任,正一圈下来,九位上官和同僚中名字或是表字里面带九。
看朱先钎莫名其妙的眼神,王教务长哈哈大笑,得意的说道,我们海兵大学堂巧了,各位表字里面带九的都是酒国前辈、酒品上仙,我们大学堂除了正式的编制以外,还有个酒段评审委员会,一共九人,今天悉数到场,李山长任委员长,老哥哥不才,就任秘书长一职,今天正是个好日子啊。
至于这酒段评审委员会,按照其他同僚七嘴八舌的补充,作为海兵大学堂,海兵最高学府,既是海兵,又是斯文人,品酒么,当然要有斯文人的风骨,可不能像舰队那帮子莽汉一样牛饮,平白辱没了这大明上下五百年的酒国文化。
刚好,大学堂凑足了九位名或是字都带九的酒国前辈,既是文雅人,也是爱酒之人,干脆就起名叫酒段评审委员会,要是通过这九位酒国前辈考核,保准你小朱教务长在大学堂里面横着走。
等同僚们啰嗦完,李山长咳嗽两声,示意一边的勤务倒酒,在明亮的灯光下,琥珀色的黄酒一杯杯的倒入拳头大小的酒杯。
李山长先是站起来,端起酒杯,高声说道:“王教务长说的不错,今天确实是个好日子,很荣幸有海兵战斗英雄远洋加入我们大学堂,其他话不多说,大家都端起来,给远洋接风,来来来,饮胜”。
第一杯黄酒下肚,朱先钎还有点拘谨。
第二杯黄酒下肚,朱先钎觉得整个身子暖洋洋的。
第三杯黄酒下肚,朱先钎感觉这氛围蛮好。
于是乎,大家趁着热闹,开始聊天,自从朱先钎毕业时候发生刺杀皇帝案,老山长张九龄涉事退休,再后来现在的陈宝钦中将,从浙江水师调任至此,一干已经有三年时间了。
中间临时由一位最老的副山长暂摄一段时间,朱先钎熟悉的各位上官大部分或是处分调离,或是强制退役,现在的各位长官,不对,各位同僚,也都是近几年陆陆续续调入,李副山长,从两广水师调入,按照他自己的说法,这仕途快是到头了,少小离家老大回,在两广带了快三十年,终于有机会调回京师,现在他老人家最关心的就是应天府的房价问题。
看起来,大学堂的各位上官对想在的工作和生活甚为满意,这工作吗,原本一个人管数个方向,还有有点忙的,因为朝鲜战败,水师没落,战舰奇缺,导致都督府向大学堂安插的人多了,当然,这不是说小朱教务长,现在每个人各管一摊,甚至几个人管一个方向,有的一点油水没有,大家伙乐得当个点头大老爷,每日里坐坐办公室,看看报纸,不对,传阅传阅文件,与同僚喝喝茶,清谈一二,这一天的日子就过去了,好不惬意。
这生活吗,人活着不就是事少钱多离家近,工作上事情少了,钱不钱什么的,这种阿堵物不提也罢,诸位都是海兵中高级军官了,大明朝廷可从来没有短缺过各位上官的俸禄,夏天有夏补,冬天有碳敬,四时八节还有各种节礼,每日在食堂的三餐吃食,一个月只要缴纳一块银元,甚至还可以打包一份带回家,再加上大学堂小金库充裕,时不时打个牙祭什么的,要说钱少,这可就真是昧着良心了。
至于说离家近,这在座的诸位上官,不对,现在都是同僚了,哪位不是应天府籍贯,这当官当久了,谁不会活动一二啊,当然,就像李副山长说的,唯一可虑的就是京师的房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