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贾环叮嘱香菱之时,在贾母院上房中,贾母也在叮嘱林黛玉。
“玉儿,这次回去,你可得小心一些,你爹病重,家里还不知成什么样了。”
“我已经吩咐过紫鹃她们,让她们好生照料你,尽量吃她们替你准备好的餐点。”
“另外,你可是林家唯一的女儿,外人说什么都不重要,我也嘱咐过你琏二哥,有他在,没人敢欺压你这个独女的。”
“你有拿不定主意的事情,只管去找他就是,若他敢怠慢你,待回京来,你来告诉我,我替你出气!”
林黛玉听得心惊,换做此前,她或许不会多想,只觉得贾母是在为自己着想。
可随着贾敏替她和贾环定下婚约,心态逐渐转变的她,对有些事情,已经有了自己的见解。
尤其是前头听了贾敏的教导,更是明白了一些,后宅里的复杂情况。
贾母这些话,看似在为她着想,可话里话外,都在向她表明一个意思,林如海恐怕是不中用了。
林如海一死,林家就只剩林黛玉一个人,贾母这是担心其他人争夺林家的家产,所以叮嘱她不要吃家里人准备的餐点,是怕有人谋害她。
另外,派贾琏陪着她南下,恐怕也是为了林家家产,毕竟贾琏代表着贾家,贾家可是国公府,林家那些人自然会忌惮一些,不敢乱来。
可林黛玉心里,却想着贾环的话,林如海虽病重,但未必就医治不好了。
至于林家家产,如今有了贾环这个未婚夫君,就算林如海真的去世了,她也打算等贾环南下后,让林如海交托给贾环就是。
这些年,待在贾家,贾家众人对她态度如何,她心里最是清楚。
起初的时候,众人对她还好,随着时间推移,一些下人婆子,便开始有意无意地怠慢苛刻,她有时都懒得去计较其中的事情,只是气不过时,才回怼几句。
尤其是今年早些时候,薛家入府后,更能够明显地看出,贾家下人婆子对她态度。
若是将林家家产都托付给贾家,她恐怕一点好处都得不到,自然应当将一切都交给值得托付的人。
若是没得选,或许她也没什么办法,可如今,心里有了贾环,还是贾敏给她定下的未来夫婿,林家的一切,交给贾环是最好。
更别说,林如海未必就会去世了,林如海活着,何来需要考虑分家产的道理?
也因此,林黛玉发觉了贾母的话语中的‘恶意’和私心,那头林如海还活着,这头贾母就已经惦记着林家的家产了。
说得好听,是为了外孙女着想,说得不好听,那就是准备吃林如海的绝户了。
也是如此,林黛玉心里反而凄凉地想着,自己爹爹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不然,真就让别人给得逞了。
林如海只要还活着,不论是谁,都不敢打她的主意,也不敢明着打林家家产的主意,她也能一直有个依靠。
一时想得很多的林黛玉,对贾母的关心,头一次没有多少感激之心了,甚至不回应贾母,低头不语。
贾母也敏锐察觉到了林黛玉的变化,苍老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冽光芒,又接着说道:
“若是你爹要给你定亲事,你可不能轻易答应,一来,你年纪还小,不到定亲的时候,二来,我也想好了,要在京城替你挑选一个如意郎君。”
这话一出,林黛玉浑身微颤,心里不仅没有感动,只有无限的冰凉。
贾母看似是好意,却让林黛玉感觉了满满的恶意,贾母竟然不想让林如海给她定亲?
那可是她父亲,天底下,父母给孩子定亲,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贾母竟然却不乐意。
二则,贾母说是要给在京城找个如意郎君,可她这些在贾家,除了能够嫁给贾宝玉,还能嫁给谁去?
林黛玉心想,贾母这是打算将自己捆绑在她身边了。
一时既觉得寒心又悲凉,也难怪贾敏对贾母有了隔阂,这位老太太,可没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好。
迟疑须臾,林黛玉低头福礼:
“多谢外祖母教诲,外孙女都记住了,我一时觉得头昏昏的,想要去休息了,就先告退了。”
贾母听得紧张:
“可是身子不舒服了,要不要请大夫来?”
林黛玉微微摇头:“不用,想必是思念父亲所致,休息一会就好。”
贾母皱了皱眉头:
“也罢,你好好去休息。”
说着,叫人来搀扶林黛玉离开。
……
王熙凤院。
王熙凤正和平儿替贾琏收拾南下的衣物等。
又听王熙凤询问:
“老太太叫你陪着林妹妹南下,到底为何?”
贾琏斜躺在炕上,漫不经心地回道:
“还能为何,不过是为了林家姑父留下的财产,他在广陵当了多年的巡盐御史,不知存了多少银子了。”
“林姑父又只有林妹妹一个独女,林家宗族早就没多少关系了,老太太担心,林家宗族的人会趁机夺取钱财。”
“另外,林姑父也还有三房妾室在,老太太担心她们会偷偷将林姑父的家产分了。”
王熙凤听得默然,过了一会,才看着他说道:
“既如此,你就按老太太说的去办,不过,出门在外,你可收着点,别将事情给办砸了。”
贾琏听了,直起身子来:
“你这话什么意思?是觉得我办不好事情?”
王熙凤冷笑:
“我倒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你离了家,心就野了,也不知会躺哪个狐媚子床上去,那才耽误事儿。”
贾琏瞬间憋红了脸:
“你少胡说,我…我怎么会……”
平儿打岔道:“好了,二爷,奶奶不是别的意思,只是好心提醒你而已。”
贾琏气呼呼地回道:
“哼!你们就小瞧人,我这次可是去办正事的,你们就尽想歪的。”
王熙凤见他这么说,笑着说道:
“好了好了,不过就是一句玩笑话,谅你也不敢去找什么狐媚子,虽然我不在你身边,倘若被我知道了,有你好受。”
说话间,剜了贾琏一眼,警告意味浓厚。
贾琏看得心惊肉跳,忙侧过身子,只当没看到。
心里却十分不忿,他在家中时,王熙凤将他看得死死的,生怕他上了别的女人的床。
眼下他要出远门了,王熙凤还特意拿话来激他,未免也太过了,他偏偏就不听,就不信王熙凤还能知道他在外头做了什么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