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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家三兄弟中,要说还是董纭反应快。

董纭猜测,旺财话中的“完了”,一定是接生婆的话让其联想到了什么事,而这件事经过旺财的推论后得出“完了”的结论,从旺财愣神的表情看,这个“完了”一定与曹家刚刚出生的孩有关。

家中添丁本是喜事,一句“完了完了”听起来非常别扭,尤其是当着曹店主的面。为了让旺财尽快从思维中解脱出来,董纭大声道:“旺财,洗完了还不赶快到前面来喝水,省的路上再喊渴!”

旺财自知失言,只好放弃洗第二遍的想法,借着董纭的话遮掩道:“洗完了!光顾着洗头了,没听清你们在说什么?”。

董纭说:“给曹店主道喜,曹店主家的儿媳生了个小子。”

接生婆回到堂屋,曹店主心事重重地去灶台,给几人准备宵夜。

未等旺财坐稳,董纭低声训斥道:“你是怎么了?有话不能留到路上说?”

旺财没有搭话,思绪依旧停留在不祥和负罪状态,并不时朝身后观望。

董纭似乎看透旺财的心思,提醒道:“你身后的宝贝丢不了,这屋里亮着灯,你怎么能看得见?”

此时曹店主端着一个凉菜来到近前,原本不想搭理他们,但听到如此不合常理的话,冷冰冰的问:“是什么东西需灭了灯才能看见?莫非旺财小师傅开了天眼?”

董纭说:“请的这位小师傅,路上对我们说他长了一双夜光眼,天越黑看得越清楚!”

曹店主打小在自家马车店跑前跑后,可谓阅人无数,听得出董纭在答非所问,心想,这桌客人一定说了不想让他听到的话!

方才急乎乎地跑到后门,听到旺财连着说了两个“完了”后,曹店主后悔不该留下他们。

为了图个吉利,昨天傍晚请来接生婆后,就关了店门,只为将店门口照的更亮,门前的灯笼也换了一只大个的,为自家生意考虑,自己则站在店门口、迎着寒风大声吆喝,目的就是让从荆棘岗方向来的熟客绕行自家的马车店。

在寒风中已经站了几个时辰,越到关键时刻,自己反而没有坚持住。堂屋原本传来喜讯,而招进的客人却莫名地说了句“完了完了”,而且连续说了两个“完了”,你说秽气不秽气?

也不知方才烧的金符是否起了作用,荆棘岗冤魂密布,万一某一个游荡的灵智跟随他们而来,借着晚辈降生之际托生到本家,那可如何是好?

曹店主越想越来气,董纭点的几个甜点是现成的,为了赶他们快走,曹店主端上第二个甜点时就下了逐客令,“各位客官,对不住了,厨房里菜品不多了,只能给你们上这俩,如果不够的话,请你们到前面店里想办法!”

刚才还好好地,并且是看在玉泉观两位道士的面上破例接待他们,转眼功夫,曹店主为何生出如此大的怒气呢?

说来话长。二十年前,玉泉观的道士耳东被乱棒打死,本体埋在荆棘岗后,以荆棘岗为中心,方圆三十里内的乡人对荆棘岗心生忌惮;从十五年前开始,荆棘岗有老虎出没伤人,导致冤死在荆棘岗的路人逐年增加,加深了人们对荆棘岗的恐惧;对曹店主来说,近几年在自家马车店中通过与客人交谈,听到了太多与荆棘岗有关的蹊跷事,更不可思议的是,最近两年,一些夜间从荆棘岗方向来的客人,有一种被灵智跟踪的感觉。

一些客人反映,他们回到原籍后,邻居或村中会有人莫名发病,通过请玉泉观的住持昱凡摆道场,发现是一些游荡在荆棘岗的灵智跟随他们回了原籍,或以鸠占鹊巢的形式依附于身体虚弱的人身上;或以借尸还魂的形式依附于刚刚死去人的本体上;或以假托生的形式、以强凌弱的手段依附于刚刚出生的婴儿身上。

曹家马车店到他这辈已经经营了五代,是玉泉观至临安这条路上信誉最好的老字号马车店。

随着这种怪事听得越来越多,曹店主对自家是否继续开店产生了动摇。自从三个儿子陆续结婚成家后,曹店主曾建议孩子们回村中居住,以免受到荆棘岗方向来的秽气的影响。

一天,曹店主放下店里的生意特意去玉泉观,为陆续出生的晚辈们讨个吉利,向昱凡请教解决方法。

昱凡说,阻止老虎伤人,应该由捕役联合乡民打虎除害,至于灵智跟踪之祸,可以用烧金符的方式来应对。具体方法是,对从荆棘岗方向来的路人,尤其是夜间从荆棘岗方向来的路人,进店前,先围着他们烧一些专门定制的金符,就可以将他们身上的秽气或灵智祛除。

本来是为晚辈着想而采取的方式,最终推广至婚丧嫁娶、房屋动工、店铺开业等场合。曹店主因为毫不保留地将此法介绍给附近的其他店铺,而受到同行的赞扬与尊重。

为图个吉利,到今天晚上,如此这般曹店主已经坚持了三个月,没想到儿媳生子的关键时刻,自己耳根太软,让这几个路人进了店,虽说耗费了金符,但眼前这位小道士的一句“完了”让他心生不悦!

方才认出绥弟时,还笑脸相迎,转眼功夫变了脸,董纬不明就里,就要发火。

董纭从曹店主话中听出逐客令的意思,赶忙向董纬递了个眼色,对曹店主谦声道:“好的!好的!再次给曹店主道喜,我们就不打扰了!吃完就走!”

旺财无心喝水,也无心吃饭,趁董氏三兄弟忙着动筷子之际,他顾不上害怕,快速跑到店外西侧马棚后面的一个黑暗处,朝前后左右看了又看,却无法找到路上那种被灵智跟踪的感觉,他又情不自禁地说出了“完了------”,不过这次反应倒也机敏,说出第一个“完了”,立刻打住,惊恐地看了看周围,生怕暗夜中有人听到他的话。

返回的路上,旺财想:“莫非路上跟踪自己的那个灵智趁机托生到这户人家?这也太巧了吧?自己独自洗了个头,堂屋就传来生了的喜讯!”

方才,旺财内心为何生出不祥感觉,就是担心跟踪自己的灵智托生到这户人家!

况且以他的判断,如果此刻坐着吃饭的董绥是被耳东灵智支配的话,那么跟踪自己的那个灵智就是六天前被砸身亡董绥的灵智。

为何说一定是董绥的灵智呢?因为这种跟踪的感觉发生在荆棘岗之前、因为他作为十三岁少年阳气正旺不可能被两个灵智跟踪!

而旺财为何会有负罪感呢?

这源于他联想到跟随师父外出摆道场时见到的诸多类似情形!尤其是近两年来,与荆棘岗游荡的灵智有关的类似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