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的门是锁着的。
男孩半透明的身体钻进木门,木门往外拉开些,发出轻微的声响。
宋时桉顺着门缝钻进屋内。
床榻上躺着的人还没有入睡,听到声音后披上外衣,起身下床。
宋时桉忙躲在角落,不敢乱动。
“唉,你上床前怎么没关窗户?”女人一面说,一面蹑手蹑脚的走到窗边。
她轻轻关好窗户,埋怨道:“夜里天凉,要是冻着菲娅可怎么办。”
男人哼了哼,“菲娅有一个很健康的身体,不会轻易染上风寒。”
话锋一转,“若是生了病,八成是你的好儿子,在地底下诅咒菲娅。”
女人脚步一顿,嗔怪的瞪去一眼,“今天是他的忌日,你说话可当心些。”
“自他死后,他总穿着湿漉漉的衣服,来我的梦里向我哭诉。”
“这孩子随了我的前夫,心眼小、善妒,觉得我偏心菲娅,冷落了他。”
她走到桌边,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些水,想起自己死去的儿子,不由得连连叹气。
男人听到女人的喝水声,啧了两下,语气里有些烦躁:“这么长时间了,你还是改不掉半夜喝水的习惯。”
“跟你儿子一样……”他小声嘀咕一句,单手支头,垂眸看向女儿的睡颜。
“还是菲娅好。我的小菲娅绝不会像你儿子那般,活着让人讨厌,死了也不安息。”
“给他下葬时,他忽的伸出胳膊,伸手想要抓些什么,可把我吓了一跳。”
“幸好你反应快,拿出鞭子朝他胳膊抽打,将他的手给打了回去。”
男人还要继续吐槽,被女人出声制止:“好了,早些睡吧,今天可是他的忌日。”
女人说着走到床边,钻进被窝,在女儿额头落下一吻,闭眼睡去。
男人见状,没再说什么,起身吹灭放在床头柜的蜡烛,一同睡下。
房间陷入黑暗。
宋时桉在一片漆黑中小心翼翼的摸索着,走到门边,钻过门缝溜走。
紫色的花掉进水杯里,迅速褪色、化开,和水融为一体。
女人没有觉察分毫,喝下了它。
男孩自始至终都藏在木门里,没有露面。
走廊中间的房间正对着柜台,宋时桉从屋里出来,一抬眼,就看见了一只猫。
是只黑猫。
黑猫蹲在柜台旁,负责看守柜台的仆人扛不住困意,趴在柜台睡着了。
宋时桉提着一口气,轻手轻脚的迈着步子,时不时朝猫看去,生怕黑猫快步朝她扑来。
但黑猫一直都没搭理她。
哪怕注意到她,也仅是心不在焉的瞥来一眼,很快收回视线。
黑猫在吃东西。
食物被黑猫挡住,宋时桉瞧不清它在吃什么,只隐约看到几根手指。
-
次日。
宋时桉睡醒一觉,外面的天仍旧黑着。
昨夜点燃的蜡烛燃烧殆尽,屋内一点光也没有。
她只好再次摸索着,从床边滑下去,走到门口,推门走到外面。
门口蹲了一只猫。
是昨晚她瞧见的那只黑猫。黑猫听到门开的声响,吓到慌忙后退,缩在角落。
“少了只眼珠子……”宋时桉站在门口,借着长廊的灯打量着黑猫。
猫的右眼渗着血,蜷缩着,瑟瑟发抖,不敢抬头——看样子被吓得不轻。
还未走到柜台,宋时桉远远的就听见三个医生在吹嘘自己的神奇药膏。
“只要一抹,伤口就能立马愈合!”其中一个得意洋洋的炫耀。
另一个接话道:“有了它,手能立马接上;心脏能立刻回到心窝。”
“眼珠也能——”第三个人指着自己安好眼珠的右眼,话说一半,蓦地瞧见一只老鼠。
“哦!天呐!”
他兴奋的大叫起来。
“快看!那里有一只老鼠!”他的右眼不受控制,死死盯着老鼠。
同行的人“哼哧”两声,“嘿!你在做什么?你这样真的好丢人。”
第三个人怔愣一瞬,疑惑的吻:“你为什么要学猪叫?”
“我……哼哧哼哧……有吗?”那人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惊得双眸睁大。
“我、我……”他磕磕巴巴的从嘴里吐出几个字眼,环顾四周找寻另一位同伴。
另一位同伴正跟在一个男人后面,男人的口袋装了一叠钱,钱露在了外面。
眼看同伴要伸手偷钱,他慌忙制止:“嘿!该死的!你在做什么!”
说罢,又“哼哧”两下。
装了钱的男人听到声响,一回头,看到鬼鬼祟祟伸出手的医生,忙捂着口袋快步抛开。
这下,三人觉察到不对劲。
他们拿回的不适自己的器官。
“你竟然敢欺骗我们!”三个医生异口同声的大吼,气急败坏的围在柜台前。
就在此时,长廊中间的房间跑出一个男人。
男人抱着死气沉沉的妻子,扑通跪地:“上帝啊!您快睁眼瞧瞧吧……这是个吃人的旅店啊!”
“快把我的手还来!”
“把我的心脏还来!”
“还有我的眼珠!”
三人怒气冲冲的围着老板。
跪地的男人悲恸的大喊,哭着要老板还他妻子的性命。他身旁还站着一个小女孩,也呜哇大哭着。
旅店乱作一团。
老板夜里回房睡了一觉,不过是让仆人值了一晚上的班,就发生这么多事。
“冤有头债有主,我并不清楚你们原先的器官去了哪里,这一切,要问我的仆人。”他对三个医生说。
末了,走到男人跟前,“你的妻子与她的儿子一起离开,去了天堂。”
“你若是真想念你的妻子,就去天堂找她吧,不要到我这里哭诉。”
说完打算走开,却被男人拽住:“你这个黑心的老板,在说什么糊涂话!”
三个医生也跑过去,把老板团团围住。
“刺啦——”
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撕碎。
一束光穿过黑暗,穿过窗户上的玻璃,照进旅店。
吵闹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抬头看向那束光。
一个坐在桌边喝咖啡的男人,晃了晃手里的咖啡,“啊……太阳急切地想公之于众,但它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