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无战事,医帐中并不忙碌。
所以虽是小伤,祝瑾禾还是打算直接去找何老。
路上,她先回了一趟厨房,把包好的饺子下锅热了些,拎了个食篮就熟门熟路地找到何老面前去了。
何老正悠闲地边喝下午茶边拿了本医书在看,见到自己的忘年交小友上门,很是高兴。
明白了小友的来意,他看了看饺子,又看了看人额角上的伤,斟酌再三,还是决定先给人把药上了。
知道了他受伤的原因,何老贴心提醒他:“小晏这孩子聪明着呢,又是个执拗的性子,他既认定了你不怀好意,指不定还能闹出什么事来,你就躲着些。”
祝瑾禾有些狐疑,想着不过是个小孩子,顶多任性了点,怎就值得何老这么郑重其事地叮嘱她?便想继续打听麒晏的事。
可何老却讳莫如深,不愿再多言,只淡淡瞥他一眼:“你听我的便是。”
祝瑾禾便也不多问,乖巧地答应下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小人物能长稳长安的行事准则,她知道的。
于是,俩人在何老帐中,一边吃饺子,一边聊天,愉快地敲定了明日上山了行程。
伙房里的东西用得快,只要何老有上山采药的需求,祝瑾禾几乎每次都会跟上,还能顺道出门玩儿,何乐而不为?
以为这次上山采药的行程会和往常一样,平平无奇地就过去了,却发生了个意料之外的事情。
祝瑾禾很喜欢入山口那条瀑布,每次走到那儿,总要过去洗个手、擦擦脸,其实主要就是玩儿水去的。
何老嫌弃那附近地湿路滑,便如同往常一般没有过去,径自在不远处坐着休息。
可没一会儿,却听到了祝瑾禾的惊呼声。
“何老,这儿有个人!您快下来看看!”
没等何老过来,祝瑾禾一边害怕,一边小心翼翼地将半个身子泡在水里的人拉了出来。
十七八岁的样子,还是个孩子呢,该不会是贪玩掉河里了吧,这父母得多担心啊。
其实祝瑾禾总是下意识当自己还是当初二十六岁的年纪,而河里捞出来这人即便年轻,看着也比她如今的样子稍长些。
没等慌慌张张的祝瑾禾想到下一步该怎么处理,何老已经疾步走了过来。
他冷静地开始清理溺水人的口鼻,解开湿透紧裹住胸膛的衣服,然后又是探鼻息又是摸脉的,最后无奈地瑶瑶头。
朝祝瑾禾道:“应是才停的呼吸和心跳,可惜啊,来不及了。”
祝瑾禾下意识地也要去探对方的呼吸,眼见自己伸出去的手颤颤巍巍地抖如筛糠,想起眼前可是德高望重的老军医,立马收回了自己要去求证的手。
而这一瞬间,她脑中忆起了方才何老的话,才停的呼吸心跳?不是还处于黄金四分钟吗?
祝瑾禾一个机灵,指着地上的人脱口而出:“您快给他心肺复苏呀。”
何老蹙眉:“何谓心肺复苏?”
祝瑾禾傻眼了,所以,这时候是没有这个急救手法的?
救人要紧,此刻也容不得她多想,立即接替了何老的位置,来了一套标准的胸外按压和人工呼吸。
这套标准流程对她而言,是极其简单的。
虽说她上辈子并未深研过医术,但中医的草药、穴位、基本的养生和一些重大疾病的方子;以及西医基础知识,包括解剖学、生理学、药理学、病理学等等,她也都是经过名师指导的。
倒是如今这样的急救,确实没有在真人身上试验过。
所以当手掌按压下的胸膛猝然恢复了起伏,而那个方才一脸惨白毫无声息的人,开始呛咳起来的时候,祝瑾禾自己也被吓到了。
同样吓到的还有一旁的何老军医。
子不语怪力乱神,他从来不相信有所谓的活死人肉白骨。可如今,他在一个做厨子的小友身上竟见识了这般近乎妖冶的医术。
方才他已经确认过这人确实是完全没了生气的,只当祝禾是一时无法接受自己救下的人就这么死了,才没有阻止他奇奇怪怪的施救,可是,竟然真的活了?!
祝瑾禾松了口气地瘫坐在一旁,看着男子醒来后,一边呛咳着,一边看了自己好一会儿,然后哇的一声趴在一旁吐了一大滩子水。
而不可置信的何老此时才回过神来,救人的本能回归,上前替那男孩把起脉来。
脉象虽弱,却生机勃勃!
祝瑾禾见何老望向自己,闪闪发亮的眼神,有些发怵,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古人,不会是把她当成起死回生的神医了吧,这该怎么解释才好呢?
余光瞥见河里救上来的男子终于没再吐水了,忙要转移何老的注意力。
“何老您看,他身上还有不少伤呢,您顺便给治治呗。其他的事,我回去再好好给您解释。”
何老见他如此,按捺下心中的激动:“这些伤不要紧,右手臂骨折,腿上刮伤比较严重,其余都是小伤,应是高处跌落所致,伤得不重。”
高处跌落?祝瑾禾看了眼高高的望不到头的瀑布,那的确是伤得不重了。
而男子闻言,连忙向他们道谢:“多谢二位的相救,在下苏言,愿意做牛做马报答二位的救命之恩。”
祝瑾禾愣愣地看着这人,原来这个时代救命之恩的模板是这样的?
一旁的何老则开口道:“不敢居功,是这位小友救了你。”
苏言听闻,竟不顾伤痛,俯身跪地:“多谢小兄弟救命之恩,日后但凡有所差遣,无不遵从。”
这,怎么除了做牛做马,还动不动就下跪磕头的?显得她对大将军的救命之恩有多敷衍似的?
祝瑾禾头一次被人下跪,吓得赶紧上前将人扶起来。
直到此时,她才看清了这人的长相,即便一身狼狈,依旧可看出五官俊美、仪表堂堂,只要不同大将军那样的相比,倒也是十分俊朗的小郎君了。
此时对方被她扶起,正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祝瑾禾有些不好意思:“你不必如此,就是顺手的事儿……”
看到一旁何老投过来意味深长的眼神,她忙转移话题:“但日后可得注意着些,这瀑布上头哪是可以随意去的?可不能贪玩,也不能掉以轻心……”
说到一半的话此时又被打断,这次却不是何老,而是苏言。
他苦笑着道:“我都十七了,怎么可能贪玩跑到瀑布上去。”
祝瑾禾原本还想反驳一下十七岁的少年怎就不能贪玩了?可随即听到的太过悲伤的故事,让她瞬间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