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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玉见了,就放她抱着孩子,带了九儿去歇息。

门房小厮们,各个都得了一把铜钱,猜测着方家送了什么来,回去前边了。

方玉看过年礼单子和家里的书信,掀开一只草筐,揪下一粒紫色的大葡萄。

葡萄皮都没剥,就被他塞进嘴里。

香甜清润的滋味,立刻浸润了五脏六腑一般,口舌生津。

他欢喜的眯了眼睛,转而又有几分不舍。

他能猜到,妹妹千里送了鲜葡萄过来,一定是要他用这些葡萄去走动结交有用之人。

若是可以,他真是一粒都不想送出去。

陈武在一边看着三爷难得露出这般小孩子模样,就笑道。

“三爷,家里还送了果子和梨子,但数这葡萄金贵,小姐特意给带了一种水,说是加了药。

路上每日都要淋一遍,我生怕葡萄烂了,没想到还真是一直都新鲜。”

“辛苦了,陈叔。

你也去歇着吧,晚上我们一起吃饭。

这里有陈安和吴岩帮我就行了!”

陈武赶紧行礼下去了,小院儿不大,但也足够住,路上疲惫,他倒在儿媳烧好的热炕上就睡着了。

方玉再舍不得,依旧要把东西分出去。

第一份当然是后院的辛先生了,他只端了一盘洗好的葡萄果子过去了。

辛先生正在喝茶读书,见他过来,就问道。

“你家的人接进来了?”

“是,先生。”方玉也没啰嗦,直接说道。

“我家里送了一些果子,味道很是不错。

请先生先尝一尝味道,学生可以分先生一半,用于年下走礼。”

辛先生挑眉,惊奇于方玉语气里的自信和骄傲。

但他吃了一粒葡萄后,又迅速拿了一块果子,最后笑道。

“这果子,你留一份儿,其余都给我送来。

明日开始,每晚饭后来我书房一个时辰。”

方玉再也忍耐不住,面带喜色,起身深深做了一揖。

“多谢先生。”

“你不必如此,我收你入门下,本就是受人所托。

原本以为,你若是不入我眼,我尽先生本分也就是了。

但这段时日看下来,你性情坚韧,难得不清高自持,行事能屈能伸,考量事情也周到圆融。

是个走仕途的好苗子!

以后,你正式入我门下,我毕生所学,会对你倾囊相授。

也盼着你他日飞黄腾达,不忘提携庇佑我辛家。”

“先生大恩,学生不敢忘记。

他日学生若是能力所及,必有厚报。”

方玉没有大包大揽,谨慎的加了一个前提。

辛先生反倒听得更是放心三分,比起夸口,这般反倒更值得相信。

方玉退出书房,站在廊檐下,慢慢挺直了脊背,长长呼出一口气。

时至今日,他才算勉强半只脚踏进京都的权贵圈子,有了一窥究竟,继而积累力量,最终踏上青云路的资格…

吴岩眼见刚卸下来的果子,转眼就几乎没了。

就是蜜糖和梨花白也送了一半,他心疼的只吧嗒嘴。

“三爷,就这么…都送出去了?

这都是家里给您准备的…”

方玉手里忙着写帖子,简单应了一句。

“东西再好,也是死物,活用才是主要的。”

说罢,他递上单子,吩咐道。

“按照我写的,把剩下的东西再装两份儿。

一份给陈安,拿我帖子送去黄掌柜那里。

另一份,你带着,随我出门。”

吴岩扫了一眼单子,脸色更苦,因为装完这两份,果子就一点儿都不剩了。

方玉好笑,安慰他道。

“家里不是还送菌菇肉酱吗,告诉陈嫂子,晚上煮过水面,加上肉酱,让你吃到饱。”

“当真?哈哈,先前家里带来的,每次我都不敢吃。这次我要吃两大碗!”

吴岩像鼻子前边悬了胡萝卜的小毛驴,有了动力,立刻屁颠颠去忙碌了。

很快,陈武去了黄掌柜家里,方玉主仆则去了国子监外的一家茶楼。

没等多大一会儿,国子监放了学。

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里边走了出来,吴岩赶紧跑去请人。

那人正是回京很久的孙裕兴,他瞧见方玉很是惊奇,神色转而又复杂起来。

两人开了个包厢,要了一壶茶。

吴岩扯了孙裕兴的书童守在外边,这书童当初也是住过方家庄园的,攒了一肚子的话,同吴岩小声说了起来。

屋里,孙裕兴也是忍耐不住,先开了口。

“方兄,当日之事,是我母亲的错。

但子不言母过,我不能多说。

只能在这里代替母亲赔罪了。”

说着话,他起身行礼。

方玉眼底闪过一抹厌恶,脸上却笑着扶了他,劝慰道。

“事情过去许久,我们家里已经不计较,裕兴也不必如此在意了。

我今日过来,一是很久不见,想着到京都来,总要许你叙叙旧。

二来,我家里正好送了一些秋梨膏和果子过来。

我妹妹一直感念老先生的教导之恩,特意写信嘱咐我,要分一份儿送给老先生。

我已经带来了,一会儿裕兴别忘了带回去。”

孙裕兴听得更是愧疚,说到底,方家姑娘也是遭了横祸,而他自以为情深,不但没有相信他,反倒任由母亲大闹。

如此想来,他真是懦弱之极,也…残忍之极。

“方姑娘…还好吗?”

方玉低头喝茶,掩盖下眼底的冷厉,应道。

“当然很好,我妹妹极聪明,不会为了一些旁人的过错伤了自己,如今已经生了孩子。

在一个很安静的地方,平安度日。

我们家里不希望任何人再揭开她的疮疤,也扰乱了她的平静日子。

裕兴,能听明白吗?”

“能!”

孙裕兴红了脸,一口就应了下来。

“我一定不会告诉我母亲,顶多会同祖父说一句,让他老人家安心。”

方玉点头,很快岔开了话头儿。

两人都是读书人,方玉考了举人功名,孙裕兴还在国子监混日子,而且国子监也是祖父豁出颜面走了门路才挤进来的。

孙裕兴对方玉很是佩服,听得方玉对京都大半事情都不了解,就打开了话匣子。

好似,多说一些,他心里的愧疚就能减轻几分。

方玉也好似放下了一切,重新又回到了在方家庄园,他们一起谈诗论文的时候,且说且笑。

两人居然一直说到日头马上下山,孙裕兴这才依依不舍的同方玉分别。

他在国子监也没几个交好的同窗,一直约方玉经常来寻他喝茶闲话儿。

方玉答应了,他才兴冲冲回家去。

方玉带了吴岩雇了一辆马车,吴岩献宝儿一般开始小声禀报。

“三爷,孙老先生的身体不太好。

而且做主给孙公子定了一门亲,女方是个官家庶女。

孙夫人气疯了,也不敢反对。

孙公子在国子监不好过,被同窗排挤呢。”

方玉淡淡问了一句,“孙裕兴的小书童是咱们家乡人吧?

以后常去寻他说说话,特别是孙夫人之事,多留心。”

吴岩立刻应下,末了小心瞧了主子一眼,默默为孙夫人点了一根蜡。

他跟着主子也有几年了,太清楚主子的脾气。

有恩报恩,有仇…更是一定要报!